三尺白素,悬挂于房梁之上,婉玉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哀伤与解脱,脚下倒着的脚榻旁一张宣纸上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其上点点泪渍,与尚未干涸的墨迹,让堂堂七尺男儿杜平义跪倒在婉玉的脚下哭得声嘶力竭。
人还暖着,却已经没有了呼吸,将人从悬梁上放下来,杜平义抱着婉玉跌坐在地上,一遍遍爱恋的抚摸着婉玉修饰过的鬓角,那一朵灿烂的绢丝做的梨花依然开的热烈。杜平安与辛子昭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也只能看着,然而他们互相牵着的手却越捏越紧。
“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梨花吗?”杜平义紧紧抱着婉玉,将她拥入怀中,脸颊贴着婉玉带着体温的脸庞,痴痴笑着,泪水却划过眼睑、鼻梁,眼睑,一滴滴滚落在婉玉渐渐失去色泽的脸颊上。
“第一次遇见你,那年我十六岁,你十五岁,你站在梨花树下,像雨后绽放的梨花般绰约风姿,楚楚动人,也只有这比雪还圣洁的梨花才配得上你。”杜平义笑得很温柔,仿佛正在跟自己的爱人絮絮着绵绵情意。
“梨花盛开在雨中,却不耐风吹雨打。遇见我,终究是害了你——”杜平义哽咽着。十六岁那年便喜欢上婉玉的温柔,婉玉的体贴,婉玉的细腻,然而少爷与奴婢的身份无异于浩瀚宇宙与尘世间一粒微尘,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一道难以逾越的世俗鸿沟。
“我们先出去吧。”辛子昭拽着杜平安的手走出了房间,将身后的空间留给他们两个。屋外的雪越下越大了,到处是白皑皑的一片。辛子昭摊开手掌,六芒水晶般剔透的雪花落在掌心,渐渐消融,最后变成一滩淡淡的水渍。
“失去了,才知道原来——,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杜平安长叹,自问如果是自己,生在这样的世界,这样的家庭,受着这样的教育,有着这样的被期望,他能为自己喜欢的豁出去一切吗?!杜平安没有答案,所以他庆幸,他只是一个底层衙役,他出生在一个穷苦家庭,他有一个曾经是刑名人的老父亲,他有爱他的兄长!
“那又怎样呢,这是必然的结局。”辛子昭的话永远让人觉得心寒。杜平安拉过辛子昭的手,迫使望向白茫茫远处的辛子昭望着自己,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浓的化不开的复杂令杜平安心痛,“那就去一个地方,一个能有不一样结局的地方!”
“什么地方?那里有人吗?有动物吗?有水吗?有粮食吗?”辛子昭嘲讽的抽出手掌,别开头去,缓缓望向阴沉沉的天际,语气淡漠道“有的事情,到哪里都无法改变。”他能重新回到十八年前吗,死掉的辛家吉能改变他当时的决定吗?!甚至,老天,能不下那场大雪吗?!辛子昭的心在吼叫着。
想必那一天一定跟今天一样的冷。
望着辛子昭迷惘的侧脸,杜平安坚定的回答,“会找到那个地方的。”
大年初二是出殡的日子,地上的积雪融了又结成坚硬的冰渣子。一匹老马,一辆板车,一口棺材,杜平义驾着马车,仅仅只有两个人的送葬队伍,静悄悄的朝暨阳县的西边走去。那里有一坐山,名曰“朝颜山”,每到花凋草枯的初冬,一米阳光驱散黎明前的黑暗时,朝颜花迎着晨曦毅然绽放。
站在朝颜山的最高点,能俯瞰整座暨阳城。年仅十六岁的敏贞带着满身的屈辱,静静的长眠在这里。在她的身旁有一座矮矮的土包,土包前没有墓碑,只有一棵梨花树。
大年初二“一品堂客”正式营业,这比原定计划提早开业三天。可想而知,店内清冷,偶有几个访亲走友的路人点上一碗阳春面。可就这样清淡的生意,“一品堂客”内的“活计”却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
一大早上卢福只接待了三个客人,其中一个还是一条有着一身雪白长毛的外国狗。桌子擦了四五遍,地板拖了七八趟,忙得满头大汗。管月楼更是将去年的账目分门别类,具体到一斤猪肉的纯利润。
至于金贵老爹,翻出锅碗瓢盆洗洗刷刷,一早上已经毁了一只海碗,两个碟子,三根调羹。慧娘跟着杜平复下厨,灶膛里无数次听到“着火”的尖叫声,大家都很忙,忙得似乎快要忘记今天是敏贞出殡的日子。
敏贞的离开并没有给暨阳城带来多大的震动,爆竹声声中,杜平安一家在这个新年过得依然的紧巴,却比往常更加的忙碌。只是杜家的小儿子终于露出了狼的本性,开始彻夜留恋“花红阁”,常与老鸨秦妈妈谈笑风生。
年初六,距离新官到任还有两天。杜平安早早的来到衙门班房,从府库里偷偷带出一包宫廷秘药,传说中能让人瞬间毙命的剧毒“鹤顶红”。出了班房就听院子里丁奎的心腹狗仔在叽里咕噜小声议论着什么。
“这几天有特别行动,头让我们几个夹紧自家东西,办砸了差事,小心项上人头!”许是想到丁奎的手段,说话的小白役甲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一只脚已经跨出班房的杜平安又悄悄的缩了回去,自从上次推掉了“大清洗”的任务,李天霸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和缓了不少,再没有出言试探。杜平安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明白,明白!”白役乙连连点头,瞧着四下无人,压低嗓门问道,“可知道是什么行动?”
“不该知道的别问!”白役甲呵斥道,白役乙连连附和道,“明白,明白!只是,舅舅您知道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我有什么闪失,影响了香火,我娘她——”感情这两个白役是舅甥关系。
“好差事,影响不了你娶妻生子!”白役甲没好气的说道。
“还是舅舅体贴外甥!”
“注意你的称呼,要是被李大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这碗饭我们谁都别想吃了。”白役甲严厉的呵斥道,这年头做狗奴才也不容易!
谈话声渐渐远去,杜平安走出班房,心头困惑,“要出大事了吗?”陈水恒知县升任在即,想来不会搞出多少民情激愤的事。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朝着大狱外走去,却在大狱的门口听到卢福焦急的喊道,“我是杜头家的活计,我有要事找杜头,你们快进去通报——”
“杜头?!哪个杜头!你这小子不知道规矩还是在跟老子装傻充愣!”刚刚在院子里嘀咕的白役乙态度傲慢。这是明目张胆的讨要“好处”,傻小子卢福哪里知道衙门内的弯弯绕绕,还在傻乎乎又诚恳的问道,“什么规矩?”惹来白役乙不怀好意的狞笑。
丁奎的手下敢公然不给他杜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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