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阳城外破废的驿站已近在眼前,杜平安放下马鞭,信马由缰,人说老马识途果然不假,驿站遥遥相望,老马便像个离家多日的孩子般撒欢着朝驿站走去。想到驿站那位老得门牙没几颗还天天想吃肉的老驿丞,杜平安不禁将口袋里仅剩的银两又紧了紧。
老远就见驿站门口站着一个人,杜平安勒紧缰绳,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如何推搪那个执着的老驿丞。可走近了才发现,站在驿站门口翘首以盼的是位面白无须的年轻人。年轻人见到杜平安连忙走上前哈腰打揖,口称,“大人让小人好等!”
杜平安心下一凉,勉强保持嘴角的笑容不那么苦涩,困惑道“不知阁下是?”
“小人是上任驿丞的孙儿,只因最近爷爷身体欠佳,故而由小人暂代几日。”说着年轻人眉头轻蹙,眉宇之间难掩愁苦之色,“爷爷担心大人回暨阳交差时没人接引,特命小人在此等候。”说完又是深深一躬身。
不是要粮饷的就好!“这是跟驿站借用的驿马,还请验收。”杜平安将马缰递到年轻人面前,却见年轻人连连摆手,“大人,小人并非驿丞,无权限接收——”年轻人口语讷讷,脸颊飞红,神色有些羞赧。杜平安困惑,“既是在此等候接引,为何又无权接收?”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让杜平安着实困惑。
“只因小人的爷爷已年近耄耋,实在无力再当这暨阳驿站的驿丞,还望大人上达天听,另派能人任职,小人在此拜谢了!”年轻人抱拳一躬到底。
“要退休了?”杜平安急忙扶起年轻人,大约了解了其中的纠结之处,因为军吏是终身制的,无故旷工那可要被当成叛逃论处的。只是杜平安没曾想这年纪一大把的驿丞年老致休居然也如此的麻烦,想到此处驿站的荒废,估计朝廷早就将暨阳要塞在军事上的地理忘得一干二净。
“这马——?”要是这马再年轻几岁,杜平安倒是不介意带回家恬为照顾。
“这马还望大人代为照顾一二,待新任驿丞上任,自会与大人办理交接手续。在此小人多谢大人出手阔绰,请再受小人一拜!”年轻人不等杜平安阻止,再次抱拳作揖,随后转身疾走,匆忙消失在驿站后茫茫的竹林里。
“这是唱的哪出啊?”杜平安愣愣的望着竹林里消失的人影,感觉手背上湿哒哒的温热,低头一看,却见老马正低头舔着自己的手背,那副憨厚老实无助的可怜样子倒是成功的勾起了杜平安几分怜悯之心,毕竟几日的相处,丢下老马任其自生自灭,杜平安还有些不落忍。
“看来那小子知道自己是押差,并非发放饷银的官差。接引只是托词,恐怕道谢加请辞才是真的。”杜平安喃喃自语,晃着脑袋重新爬上马车,扬起马鞭朝暨阳县城进发。连日来的低气压心情在看到古色古香的暨阳城门时,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也变得雀跃起来。
杜平安刚将马车赶到暨阳县衙大门口,就看见李天霸铁青着一张黑脸从县衙走出来,他的身后簇拥着十几位衙差,声势浩大的朝杜平安走来。杜平安重整心情,脸上露出温暖又谦卑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李大人——”
“你倒是尽职尽责!哼——”李天霸不等杜平安把话说完,便冷哼一声,向身后招手,身后十几位衙差如饿虎扑食般迅速将杜平安的马车团团包围,一个个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还愣在这干什么?!等着吃夜宵吗?!”李天霸怒吼,十几个衙差一窝蜂闯进马车,将三名囚徒像提溜待宰的小鸡一样从马车里拉出来,“噗通”三声重重的丢在了地上。
“拖去死牢,等候秋判!”李天霸吼完,衙差拖起三名囚徒的后衣领子,不顾人犯挣扎,拖进县衙大狱。这期间闻声而来的百姓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些甚至拿出烂菜叶子丢向蓬头垢面的管月楼和卢巧儿,破口大骂“奸-夫-淫-妇,衣冠禽兽”,一时间污言秽语充斥街巷。
“哼!别让人死在牢里,否则为你是问!”李天霸厉声说道,阴鸷的双眼狠狠挖了杜平安一眼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杜平安一人站在县衙门口,心中愤懑:没有任何补助福利,出差一趟瘦了两斤肉,回来当头被人敲闷棍,换成是谁心中都窝火。
“别理那条疯狗,他一肚子邪火没处撒,你整好撞到枪口上了,呕——”满脸酒气的阿泰隆扒着杜平安的肩膀才勉强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朝着李天霸浩浩荡荡离去的方向,阿泰隆狠狠啐了口痰。
“县衙最近发生什么事?”杜平安不动声色的将阿泰隆的手臂挪开,酒精混着酒菜的味道,实在刺鼻的很。
“还不是那起通-奸案,就这样悬而未决,连知府乔麦仁大人都觉得棘手的两个人,一下子转手到了暨阳,这烫手的山芋已经让我们的陈水恒大老爷睡了两天的书房。你没在路上结果了两人性命,他李天霸自然心中恼火——”阿泰隆醉的有些口齿不清,醉意朦胧的眼睛里满是不屑与怨恨。
“隆少玩笑了,李天霸似乎不想这二人死吧?”杜平安拧着眉头苦思,可惜他只是底层衙差,不了解其中的黑幕。
“死在暨阳大狱自然不行,不堪长途跋涉死在路上自然是人力不可挽回的。”阿泰隆拍了拍杜平安的肩膀,表情有着“同仇敌忾”的同情,可这同情,杜平安怎么瞧着怎么像“幸灾乐祸”。
“所以,兄弟这次任劳任怨恐怕要招了陈水恒的记恨了。”
“既然不想二人活着回暨阳,李天霸绝对可以在途中——”杜平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心中却暗恨这个阿泰隆,他这次押差可完全是顶替他阿泰隆去的,这会儿没有半点愧疚,反而摆出高高挂起的样子,果然满人骨子里就瞧不起汉人。
“呵呵呵,杜少你真逗,他李天霸不是傻子,现在这案子闹到了殿前,俨然成了皇党与新党争论的焦点,虽然上面极力压着,可保不准纸包不住火,这时候把这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李天霸不傻。。。。。。”阿泰隆酒意朦胧,有些语无伦次,可杜平安却咀嚼出其中的微妙。
光绪被囚瀛台,虽变法维新的浪潮被扼杀在摇篮里。可民心思变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衍生出的新党此时不敢与实力强劲的保皇派一较长短。所以抓着这次民间通-奸案,想以此借题发挥,壮大声势,奈何,乾清宫里坐着的女人太强势。
“那现在该怎么办,没人提点,我一小小衙差也不敢做这草菅人命之事,何况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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