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具尸体。
无头的尸体上碗口大的创面,鲜红色的血液正细细的流淌,在他的身下一片深红。开膛破肚,脑浆迸裂,牙龇目裂,死不瞑目,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还透着股温暖。。。。。。杜平安再难控制胸口的翻腾,“呕——”直吐得杜平安眼泪汪汪,浑身发软,虚汗直冒,以跨刀支撑才勉强站直身体。
“呕——,呕——,呕——”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在杜平安身旁响起。三名囚徒有必死之决心,可谁都不想沦为野兽的口腹之食,不相信衙差里有好人的三名囚徒达成默契,在杜平安踏上高地的那一刻,便也跟了上来。
杜平安没有理会身旁连黄胆水都吐出来的三名囚徒,沉下心神,双手紧紧握住刀柄,朝高坡下的阴面缓慢走去。感觉脚下血红色落叶的潮湿与粘稠,杜平安痉挛的胃部一次次翻江倒海。血污掩盖了这些死难者的面容,但从这些人的穿着可以看出他们都是贫民!散落在四周的锄头,铁锹,镰刀,让杜平安心下一片寒凉!
“领头强盗!”从凌乱的尸体中,杜平安终于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容,消瘦黝黑的脸庞上一双死灰色的眼睛怒睁着,空洞的眼睛望向天际那片浓的透不过气来的红色枫叶。失去血色的嘴巴大张着,似在怒骂,又似被人扼住喉咙急切挣扎着。在他的脖颈下,血早已干涸,红色枫叶盛载着浓厚的血液,明晃晃像深红色的鸡血石。想到前不久这个叫轱辘的强盗头领打劫时的稚嫩,这会儿便只剩下一颗没有躯干的头颅!
“咳咳~~~噗!”在这到处弥漫血腥的红枫岭里,陡然冒出的细弱的咳嗽声,让杜平安像只受惊的蚱蜢惊跳起来。高高扬起湛满寒光的跨刀,弓起身形,眼睛炯炯盯在前方,本就惴惴的心脏此时像擂鼓般“咚咚”跳着。
在一片失去生命的残骸中寻找唯一能喘息的活物很简单,杜平安只扫过一眼便看到一个浑身浸透鲜血的人仰面躺在地上干咳着,血液随着每一次咳嗽喷射而出,染红了他的眼睛。抽搐着的瘦小身躯上不见了一双手脚,像被削去枝桠的木桩一般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你——”杜平安喉咙干结,面对如此“人彘”杜平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双手紧紧握住的跨刀抖了。
“东洋鬼子,我——噗!毛魏源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咳咳咳~~~”人彘厉声诅咒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红枫岭里传得很远,一双漆黑充满恨意的目光变得涣散朦胧。。。。。。
“毛魏源,你是毛魏源!”杜平安的脑海中浮现出毛魏源那双怯懦的目光,因为名字的特殊,杜平安对打劫自己的胆小强盗印象深刻。然而前一刻还在为抢得一张饼而沾沾自喜,这一刻却即将生死相隔,让杜平安恍惚间似乎还沉浸在梦魇之中。
“咳咳~~~”毛魏源剧烈咳嗽着,鲜红的血大口大口的喷出,涣散的目光再也无法凝聚,只是在消散的那一刻,目光中充满愧疚,“爹说的对,打劫真的很危险——”细若游丝的声音戛然而止,静寂的红枫岭再一次回归诡异的死寂,只听耳边风声簌簌。
“东洋鬼子?!”回忆起途中的那两个态度倨傲,眼神凌厉的东洋浪人和风情女人眼中掩饰不住的惊恐,杜平安胸口翻腾的呕意化作滔天的愤怒。 “是你们吗?!”从牙齿间咬出的逼问透出无尽的恨意,仰起头,透过层层叠叠的红色枫叶,阳光洒下点点斑驳,驱散不了杜平安心中的寒冷。
“走吧!”杜平安将手中的跨刀插|进刀鞘,蓦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向身后马车走去。
“就——就这样走吗?”卢巧儿望了望杜平安决绝的背影,又回过头朝那片惨不忍睹的残骸望去,那个最后死去的人虽浑身血污,然而身为女人的卢巧儿知道,那人是如此的年轻,恐怕比自己的弟弟还要小几岁吧~~~
“不走留下来给野兽当口粮吗?”管月楼苦笑着摇了摇头,嘴角的讥讽像是在嘲笑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菅,苟活一世,何苦来哉!不如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辛子昭的头发很长,凌乱的散落着,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整个脸庞。在杜平安转身的那一刻,便爬上马车,靠在车厢内,“呼呼”似乎睡死过去。
“啪!”杜平安马鞭抽得啪啪响,老马没命的往外跑。时值中午,红枫岭外阳光明媚,暖风徐徐。一路急赶,路过溧阳,简单补给了些生活必需品,便再一次踏上回家的路,杜平安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的怀念那两间破落的泥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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