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赞王宫东北侧的跑马场上,两匹马齐头并进，角逐较劲,最后互不相让地同时冲过终点。
贝希托擦了把汗，叹道：“这回我真的没放水……”
“看出来了，你就乖乖认输吧！”
夏拉大笑着一夹马腹,纵马往跑马场入口小跑而去。
“才学了两个月,就赶上我这个八年骑龄的老骑手了。”贝希托保持跟他并肩的速度,笑着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夏拉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心酸。
如果三年来,贝希托没有一直被族人下药,那么现在，他会长成什么样子？
贝希托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情绪，悠闲地骑在马鞍上,哼了会歌，忽而问道：“夏拉，你觉得……现在这个坦赞王朝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夏拉没有理解。
“你说，这片大陆上，还能不能出现比现在更好的统治？”贝希托目光朝向远方，脸上笑意不知不觉褪去。
不知为何贝希托会聊起这种严肃话题，夏拉凝眉思索了一番，答道：“如果要我说实话，从大局来看，我觉得如今陛下的统治一团糟……”
“为什么这么觉得？”贝希托连忙接口问。
“我们家乡有句古话，大意是说，在马背上打天下，用笔杆子治国家。陛下用绝对的武力压制让大陆上所有的部族臣服，却没有相应配套的文治来统领人心。大小部族仍旧各有各的王，各有各的领地，亲疏分明。其实，陛下并不算是他们的王，而是盟主，只是这么多部族齐心结盟后，统一推举的盟主而已。当将来的某一天，这名强悍的盟主不在了，那么这个联盟就会一哄而散，这片大陆上的格局也会回到最初的状态。”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能成为那么多部族真正的王？而不是所谓的盟主呢？”贝希托的声音传来。
夏拉怔了怔，肃目道：“方法是有，但是非常残忍。”
“难道会比现在姐夫的任意杀伐还残忍？”贝希托不相信地挑眉。
“是啊……”夏拉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现在有人用财富换取你们家族的王权，保证你们家族世世代代安享富贵，却不再有对领地的管辖权，并让你们家族的孩子全部学习另一种语言，你会不会同意？”
贝希托闻言沉默了会，道：“我不明白，为何要学习另一种语言？我们家族先人所创的贝希尔语，本来就是这片大陆上最通用的语言。”
见他一时不能理解，夏拉想了想，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这种事，一个小部族被大部族占领，不是每年上贡钱财换取平安的这种，而是彻底被吞并，原先小部族的王族不复存在的那种状况。”
见贝希托点头，夏拉继续道：“原先部族里的平民，如果没有被杀死的话，一般会并入大部族的平民群中。他们不得不学习另一种文字，习惯异族的生活，而他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活在侵略文明的影响下，如果没有上一代教诲，他们就会以为自己是大部族的人，他们就会忘本。久而久之，原先那支被吞并的小部族，便会彻底湮没在历史中，不复存在。”
顿了顿，夏拉勾起唇角，道：“真正残忍的不是夺取性命，而是夺取思想。你带兵讨伐一支部族，换来他们的臣服，可是，又有哪支王族不是心怀野望？不想着伺机而动？当你武力衰弱时，遭遇困境时，他们便会趁你之危，脱离你的统治。而如果你当初便废除他们的王族，把他们的族民收归合并，让他们的后代以为自己是你的属民，并且心甘情愿为了守护你这个王而战斗……”
夏拉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抛砖引玉，剩下的，就靠贝希托自己去理解了。
在坦赞王宫里肆意谈论王朝形势，应该算得上大逆不道了吧……
似乎在这位年轻的王面前，他说起话来总是毫无顾忌，有感而发，此刻，竟然连前世的见闻都顺口说了出来……
这次，对方沉默的时间更长了，直到两人的坐骑漫步行到跑马场入口，下马把缰绳交给侍从后，贝希托才缓缓开口：“夏拉，要是旋族不是处在那片贫瘠之地，不是受了环境所限，那么现在，也许称霸大陆的便是旋王了吧？”
夏拉一愣，随即想到，对方是把他话中的家乡理解成旋族了，那么这些想法，自然是从旋族长者口中学到的，禁不住笑道：“你想得太多了，贝希托。旋族小得很，人口也少，远远不如那些大族，跟你们家族的显赫比起来更是差了千里。刚才说的这些，还是趁早忘了吧。”
望了眼天色，接近晚餐时候了，夏拉拍掉衣衫上沾染的尘土，打算返回住处早点歇息。
贝希托一语不发地站在原地，目光追随夏拉背影，幽暗的瞳色下似有压抑的狂色在激荡。
“夏拉大人。”
走回去的路上，一名宫中侍从迎面赶来。
看到走在夏拉身后的贝希托，连忙躬身行礼，道：“传陛下口谕，请贝希托殿下与夏拉大人晚上移步宴会殿。”
“今天晚上有宴会？”
贝希托与夏拉相视一眼，觉得奇怪。
“是的，今日海斯王殿下一行抵达王城，陛下设晚宴招待。”
两人分道，夏拉快步跑回住处，匆匆沐浴一番，洗掉骑马时出的一身热汗，换了套衣服，便赶去宴会殿，苏曼已经抱着琴在座了。
入座后，发现气氛有些奇怪，坦赞王的王座上空无一人。
“陛下出宫去迎接海斯王了，应该没多久就会回来了。”苏曼适时解惑。
到底有多大的来头，竟然能驱动高高在上的坦赞王亲自出宫迎接？
“苏曼，为何之前的庆典月和围猎月，那个海斯王都没有出席？”搜索了一遍记忆，夏拉确信自己是第一回听说这位海斯王。
苏曼无奈地耸了耸肩，为夏拉匮乏的常识叹气，道：“你难道不知道，那次参与围猎的骑手，有将近一半是海斯族人？海斯王要是出席庆典月，那才叫自降身份。他想哪个月来坦赞王宫，那个月便会是专门欢迎他的庆典月。”
“原来便是他们……”夏拉惊道，“之前我就听说陛下的军队里，那些骁勇善战的将士大多出自同一个武斗之族，想来就是海斯族了？”
苏曼抿唇轻笑道：“等会你就会看到了，海斯一族中的男人很多，而且个个英勇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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