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碧蓝,朝阳升起。
阳光穿透雾气直直照在城门之上。城门边,成千的百姓密密麻麻地站在城门就近的街道两旁。他们的表情不一,恐惧,惊骇,痛苦,哭泣,悲痛。
他们是染血的权利下最安稳最温顺的人,亦是蝼蚁,那般卑微,那般低贱。
此刻,风猎猎扬起,他们齐齐抬头,统一地瞪着那个越走越远冷笑不断的男子,手中的骨骼被握得咯咯作响。
鹅毛般的雪花还是不停纷飞,伴着初生红日的璀璨,美轮美奂。
“杀!杀了他!”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带着内心深处带来的缰绳脱离之感,千人共指,虎视眈眈地指向那个随意践踏百姓生命的恶徒!
“就是他!他杀了我们这么多的百姓!他污蔑了大夏千千万万的百姓!杀了他!”
疯狂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多的群众堵闭了整个城门。压制许久的尊严骤然回归,他们操起身旁随意的工具作为武器,像疯子一样挥舞着,人潮不绝地向前挤去,一同大声咆哮着,“维护百姓的尊严!维护万千同胞的利益!”
“我是天景林太傅之孙,你们要是敢伤我一根汗毛,我定要你们九族来偿命。”华服男子有些心惊,但随即平定下来,在侍卫的包围中,高声怒喝。
“若是今日放了他,我们才是真正的九族连诛,绝对不能放他走!”
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稍稍冷静下来的百姓再次沸腾如水,血红狰狞,“对,决定不能放他走,杀了他!”
长风嘶吼席卷,彼时朴实手无缚鸡的百姓,此时个个眼睛猩红,泛着覆灭的光,熊熊燃烧,足以颠覆一切的怒火。
他们挥动着手中的铁器,他们撕咬着,他们疯狂笑着,他们含血落泪,他们厮杀着,他们奋不顾身地冲刺着。
愤怒的人潮好似决堤的洪水,挟毁灭一切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疯了。”华服男子终于恐惧了,后怕起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围的护卫一个个的减少。
退一步,就恐一分,离死亡更近一分。
这不是繁花似锦的京都,这不是烟花璀璨的京都,这是比战场厮杀更恐怖的人间炼狱啊!
数百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在怒火焚身的数千民众面前,是那般的不堪一击,那般的脆弱,那般的滑稽。
大风怒号,大片阴云压头,大雪零落。
到处都是吼叫声,到处都是撕裂声,到处都是厮杀声,百姓已经杀红了眼,杀痛了心,杀忘了大夏制度的束缚。
他们疯狂了,魔障了,浑然忘我,挥舞着自己手上的金属,踩着脚下殷红的鲜血,无畏无惧地拼杀向前。
他们动着,他们仰着,他们不知疲倦地冲着,刀光剑影,血染蒹葭。
转忽间,他们看见,他们一年勤劳工作却无力支付一件御寒衣物的花费。
他们看见,他们的亲人,一次次,死在权贵的脚下,花一样的生命,未及绽放就已凋零。
他们看见,他们身上,满是权贵的污渍,满是权贵的唾沫,满是权贵的践踏。
他们看见,那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穹宇,洒满了他们的血与肉,换来的只是一间间比茅草还破烂的栖身之地。
他们看到路有冻死骨,但朱门酒肉臭。
“杀啊!杀啊!杀了他我们就能自由了!”匍匐在阶级制度之下的蜉蝣,一旦反抗,将是雷霆之力,天地变色。
“有福!有福!……”华服男子吼间发出的声音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一刹即淹没在滔天的叫喊之中。
面对着山呼海啸,他无法控制地瘫坐在血海之中,望着看不到的人海,比狂浪乍起波澜壮阔还要骇惧,捂着脸瑟瑟发抖。
“公子……”破在喉咙的恐惧,女子明明释放全身之力呼唤,出口却只能细若蚊蚋。
华服男子恍惚间抬起头,转瞬间望见希望般,扯过女子的身体,用尽力气重重一踢,“快去找附近五里内的炎字营来!”
女子人如皮球,在血泊中滚滚而去。而后跌跌撞撞起身,顾不及抹去脸上顺流直下的鲜血,奔去,奔去。
一支利剑划破如潮的人群,向锐利的尖爪,牢牢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离弦而来,直直咬住华服男子的身体。
此刻,有人猛推了他一把,箭力伸张,噗地一声,整个没入来人的胸膛,阴森一片,还泛着冷冷的光芒。
“有福。”华服男子大吼一声。
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庶弟啊,为何啊,为何啊?!
一滴泪终于自华服男子的眼角落下,在血雨腥风中,他终于无力倒下,濒临死亡的界线,终于明白为了今日的任性,他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而整个天景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鲜血,是最廉价的;死亡,已经制止不了百姓从心底唤醒的嘶吼;铁血,将一去不见复返;那个沾满鲜血的浴场,踏过的,不是生命,而是巍巍大夏创国以来的牢不可破的制度,于人民的血刃中,终于出现了裂缝,永无法再弥合。
血海翻涌中,天空一角绽放绚烂的烟花。
数万朔字营士兵踏着滚滚烟尘,卷着武器的铁腥之风,狂风暴雨般降至。
“扰京都安危者,杀!”破天一嗓,比古钟还要沉浑悠远,刹那震下了万民沸腾。
狂风叫嚣,猎猎长袍扬在风中,好似一只只凶猛的雄鹰奔驰而来,踏下了万顷怒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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