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摆明了是在逼齐太后说他自己想要听的话,这样做已经足够任性了,可是,这件事更加严重的后果是——他把自己的母妃,逼到了一个无比窘迫的位置。
我抬起眼,果然看到,齐太后那双素来凌厉的眼眸之中,赫然有泪水几乎要溢出来了。懒
她强忍着,目光灼灼,死死地盯着连夜,嘴唇微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夜儿……母后当年把你生下,再含辛茹苦地养大,不是为了让你今日这般对待我的!”
她的眼神绝望,哀伤,而又凄凉,看得我都忍不住想要闭上眼了,而连夜,却依旧是面不改色。
“你错了。”他凤眸寂寂,凉凉地说,“朕从未否认过你是朕的母妃,朕想要知道的,不过是,谁是朕的生父罢了。”
他对齐太后也自称“朕”……
满殿死寂,无一人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要刻意将声音放低,在这样死一般可怕的安静里面,齐太后与连夜对峙了不知道多久,末了,终是齐太后张了张嘴。
她轻轻地说,“是先帝……”
那一刻,我分明看到,她那张原本保养甚好的脸庞,刹那间,像是苍老了整整十岁。
玉手稍抬,她惨白着脸,紧闭着眼,再也不肯多看一眼连夜,由着王福战战兢兢地搀扶着,缓缓步出了大殿。虫
不愧是一个傲慢尊贵的女人,即便是如此狼狈仓皇地离开,而她,依旧昂首挺胸,走得悲壮。
只是,我在她极力保持挺直的背脊之上,清楚地看到了颤抖……和难以遏制的哆嗦。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头只觉得一片哀伤——被自己的儿子逼到了这种地步,她,其实比我这个被亲生父亲抛弃的人,还要更可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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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连夜抱着我亲昵了许久,他的嘴里一句一句地念着,“你看,就说我们不是兄妹了吧?”
话虽如此,行动上,却只是亲亲我的额头,最多也不过是嘴角,全无更加进一步的动作。
我从他那双含着笑意的凤眼里面,分明看到了……一丝悲凉之色。
他抱着我,相思蛊自然不会毒发,可他明明笑着,眼底却一片空无,显然是因为对齐太后所做的事,心中终归是有内疚的。
我想了想,扯了扯他的胳膊,“连夜,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玩儿,好不好?”
一炷香后,我和他各自裹着狐裘,爬到了寝殿的房顶上面。
并肩而坐,抬头,是漫天繁星,垂眼,是煌煌万家灯火。
在这个全京城最高、也最尊贵的地方,我第一次,听到了连夜提起他的童年生活。
“我出生时,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在我之前,全部都是姐姐。”
“听乳娘说,他那时高兴得很,抱着我连连亲了许久,都不肯放开。所有人都认定,我将会是连国下一任的储君,也就是未来的连皇。”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母妃,一直都高兴不起来……她像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乳娘说,我满月那天,父皇为我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酒宴,满朝文武统统到场,甚至,就连他国的使臣们,都前来恭贺。可是,我的母妃,却抱病缩在寝殿里寸步不出,乳娘说,有宫女分明看到,她在对着一块不甚显眼的玉佩,默默地掉眼泪……我这个儿子,竟然还不如那块玉佩重要呢。”
“打出生起,她就很少抱我。我明明是宫中唯一一个皇子,她也确实母凭子贵,因为我而由嫔升为了贵妃,可是,在她的心里,我一点儿都不重要,甚至,还比不过她偷偷藏在暗箱里的一幅画。”
“那幅画,母妃夜深人静时总会拿出来看,有一次,乳娘一不小心看到,她告诉我说,画上是一个男人,很陌生,却很好看。而我母妃总是看着看着,就哭起来了。哭完之后,就是满脸悔恨地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再之后,她会奔到我的床边,用长长的指甲掐我。”
“母妃不喜欢我,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甚至,整个元清宫的宫女太监都是知道的吧?但是,没有人敢对我父皇说。”
“而我,是害怕。”
“我怕我一旦告诉了父皇,告诉他母妃对我种种冷眼,百般漠视,而且她日日都思念着另外一个男人之后……他会把我母妃杀了。”
“我已经没有了母爱,不能连母妃,也没有了。”
“我出生几个月之后,宁王连颍也降生了。他是另一位娘娘的孩子,身份与我母妃并无二致,何况我毕竟是长子,连国素来推崇立长不立嫡,皇储之位,自然该是我的。”
“我不明白,分明是对我并不能起到多少威胁的一个皇弟,为什么,却燃起了母妃的熊熊斗志。她像是突然之间,活过来了,也注意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而不是只有那幅被她视若性命的画。”
“自那日起,母妃开始像训练死士一样地训练我。她本就是江湖之人,习性自然与普通女子不同,可你一定想不到吧,母妃对待我,丝毫不像是对待一个孩子,她几乎是无比苛刻地培养着我。”
“青城山,天玑门,乃至是药王谷,都是自我小时候起,就被母妃硬逼着,接手过来的。青城山负责为我培养死士,天玑门的用处是搜罗金钱,而药王谷,则是专门用来制毒和就医的。”
“从幼时起,我就被母妃处心积虑地培养着,她无
所不用其极,只为了让我,能在宫廷倾轧之中,笑到最后一刻。”
“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不许我和皇宫里的姐姐妹妹们玩,鲜血和毒针,是我的玩伴儿。”
“顾太师来教我课业时,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许是见我可怜,或者,是见我眼睛里面充满了对外界的热切,他向我父皇递了请呈,求他允许我不时到太师府里学习课业。”
“是顾太师把我暂时从漆黑的练功房里拯救了出来,凭这一点,我便永生永世地眷顾顾家。”
“而我的母妃,她又哪里会善罢甘休呢?母妃把我当作了她谋求上位的王牌,我同连颍争夺皇储之位的同时,她和连颍的母妃,同样在进行着后位的争夺。”
“我一直觉得,让我母妃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期待的,不是我这个嫡亲儿子,而是……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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