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漏转,夜风剪剪,桃花蹁跹。/非常文学/
火烛通明的寝帐内,二人隔桌对视,各怀心思。
卫青在近处仔细打量对面的女子,见她秀眸清朗,眉目如画,清丽之中透出一股英气,虽被逼视却毫无怯意,先就有了三分好感。怎奈此女出现得十分不合时宜,看了一回,不由得暗自惋惜。
容笑恭谨端坐,坦然道:“属下不懂大将军的意思,敢问冠军侯的前程如何会被属下毁去?”
卫青凤眸一冷,眼内锋锐乍现:“你当真不懂,还是同本将装糊涂?冠军侯在军中夹带女眷,这样的丑事若是传扬出去,你要他以后如何在军中立足?”
容笑面容不变,态度仍是冷静自持:“大将军,属下此生此世都将以男子的身份追随在冠军侯左右,何来女眷一说?”
卫青以指叩膝,口发冷笑:“哦?你这一生都要做个男子?呵呵,那又为何怂恿去病找我求情,要我允你二人亲事?”
听见“亲事”二字,容笑怔在当场,大脑像被僵住了一样,完全无法思考。
帐外传来兵士们巡逻走动的细碎脚步声,他们越走越远,可是脑海中的千头万绪却纷至沓来,厮杀良久,最后终于汇成唇角的一抹笑。
温暖,沉醉。
卫青等了半天听不到回话,遂冷眼去觑,却见那个女子在摇曳的烛火里红晕满面、表情幸福,他叩着右膝的手指不禁凝在原处。轻轻咳一声,震醒走神的人,不耐烦道:“于公,你犯了乱军之罪;于私,你并非去病的良配——故此,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本将都饶你性命不得!”说完,静待对方惊惶求饶。
孰料,等待半晌,那人只是垂眸沉默。
对敌人的错误估计,令他心头涌上一股隐隐怒火,忍不住低喝:“你什么也不说,坐在这里等死么?”
容笑慢慢抬起浓长的眼睫,眸底平静无波:“大将军是不会杀我的,倒要我说些什么?”
卫青皱眉发问:“此话何来?”
容笑抿抿唇,冷静道:“若大将军真想杀我,自可派一队弓箭手突袭而入,甚至火攻,我事先毫无防备,岂有幸理?您亲自来此,还同属下费了这许多唇舌,无非是要我知难而退,自行离营罢了。”
卫青暗暗吃惊,双眸重新打量容笑,脸色虽仍肃然,眸底却有了几分暖意:“你果真不是个俗女子,难怪心高气傲如我家去病,竟也会对你另眼相看!好!说得好!既然你什么都明白,那本将若请你立刻离营,你可愿意遵从?你入营,听说是为了生计,这点你毋须担忧,我自会为你打点一切,保你以后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日后再寻个匹配的好男人嫁了,这样的日子,岂非比同一群兵士在一起摸爬滚打要好得多?”
容亲兵清秀的脸上突现明媚一笑:“大将军,若我当真接受您的条件,难道您就不会为外甥感到冤枉么?竟然看上一个贪慕钱财的宵小之辈!如此贪婪之人,他日难保不会为了别的诱惑出卖卫家!我虽蠢钝,却也明白一个道理——今夜我若拿了您的钱财,那才真是小命不保!大将军,您先是以性命相挟,后以厚禄相诱,果是上佳的诱兵之计,让人几乎不得不从,属下敬佩!”
卫青瞪视对方半天,倏然手抚案几,爽朗大笑:“上次去病说,匈奴第一勇士休屠王为你所斩,今夜初见你,我还有些将信将疑,但是此刻疑虑尽消!你当真聪敏至极!其实,知道我是恩威并施没什么稀奇,最稀奇的是,一个女子竟有胆色对本将直言,而后又有智慧拍本将的马屁!我现在才终于明白,去病为何会对你情有独钟了!”
赞许地点点头,突然又长长地叹口气:“你若从未进过军营,就算是个奴籍,就凭你今夜的一席话,本将也绝对不会反对你二人的亲事,但是可惜……唉,事关我卫家的声誉与根基,我实难就此应允!”
以手扣膝数下,卫青凤眸微眯,沉吟道:“不如这样——我入帐之前,早已屏退左右守卫,你趁机离营。.明日,我会假称派你出去探查匈奴大部行踪,过个三五日,就说斥候玄奴不幸殉职。你此后可先在长安城内隐居一段时间,待数月后,军中之人自然将你淡忘。接下来,我可安排朝中某位重臣认你为义女,再请陛下亲自赐婚,届时谁又能将你这个重臣之女同斥候玄奴联系在一起?如此一来,既能保全去病的声誉,又能让你风风光光入府,岂非两全其美?”
容笑未料到卫青竟是这样一个人,位高权重却谦和宽容,非但不再怪罪自己,反倒处处为自己悉心谋算。
心中感激莫名,遂盈盈叩拜,感念道:“大将军厚爱,属下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卫青松口气,点点头:“如此,你是答应了?”
容笑伏在地上的身躯一僵,手指头抠入地上的厚毡:“属下恐要辜负大将军的的美意了……对不住,属下不能遵从!”
“什么?”卫青大怒,脱口震喝,以掌猛击木案,“做人千万莫要得寸进尺!”
容笑闭闭眼,抬起身,凝视对方蕴满风暴的深眸,声音坚定:“大将军,只要我一息尚存,绝对不会离开他半步!”
卫青怔忡一霎,眉心深纹略有纾解:“不过是暂时的分离……”
“大将军,属下自有不能离开的苦衷!”容笑再次叩首恳求,“请您允许我留在营内,留在他身侧!”
卫青摆手,脸色又变阴鹜:“你若说不出个道理来,本将实难说服自己。”
额角有发狼狈垂落,灯火的光明被散落的发丝遮得凌乱破碎,容笑跪伏在地,声音里有难以抑制的抖意:“事已至此,我也不敢再欺瞒了——大将军,冠军侯他……”喉咙处突然好似有刀在割,痛得让人难以继续。
将心口盘旋不去的痛楚生生吞下,将褪去血色的手指攥成拳头,这才能勉强开口:“他三年前在期门营误中奇毒百花散,现下……就已剩下五六年的性命了!”
如遭雷殛,卫青双目圆睁,愤怒地盯住容笑,手指发颤:“信口雌黄!去病中毒之事并非秘密,后来未央宫的数位太医也曾为他诊脉,皆说他毒清体健,是长寿之相!你怎可为了一己私欲,阴毒诅咒于他?”
容笑被泪意憋得两耳嗡嗡作响,鼻根发酸,吸气再吸气才强行压下胸口的酸涩,抬起头镇定解释:“属下没有说谎。太乙山上两年,我翻阅了无数
-->>(第1/3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