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抉择
飞雪飘零,北风激荡。
夏侯始昌墨发及腰,白衣振振,负手踏雪而立。
俯视一跪一卧的两个人,他墨瞳泛紫,寒光微闪,眼底眉梢俱是蔑视嘲讽之意,绝世姿容中流露出三分妖异。
“现下你二人都中了我的奇毒,还想活么?”
霍去病既惊且怒,扬声喝问:“你是何人?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却在背后偷袭他人,不觉卑鄙么?”
夏侯始昌缓缓摇头,悠然一叹:“傻小子,你不认得我,我却对你熟得很!你名唤霍去病,乃是执掌太乙军之人,我说得可对?”
霍去病听他说出自己的来历,不由一怔:“太乙军一事,乃是机密,你如何知晓?”
夏侯从容自若,素衣宽袖一拂,也不见手指如何动作,竟在一息间便将少年身上所中银针悉数收回。
少年手脚一松,力气渐渐恢复,只是肚腹处突然剧痛,忍不住弯下腰去,用右手抵住小腹,咬紧牙关,强忍痛楚。
“银针虽去,毒性却早已融入血脉,你切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毒发更快。我原本要惩戒的是容笑,谁知你偏生过来陪葬,怨就怨你命苦吧。”夏侯眯眼瞧了瞧容笑焦灼的双眸,唇角微微挑起,好似很享受她此刻的忐忑不安。
霍去病痛得满头是汗,低头看看躺在雪中的人,见她神情异样,仿佛真的认识这个白衣男子,不禁皱眉沉思。
“现下说给你听也不妨事……你有所不知,这容笑乃是我的徒儿。”
夏侯始昌一句话落,霍容二人的心皆是一震,两人不自觉看向彼此。
霍去病眼神警惕,情不自禁暗自揣度:“容笑还有个师父?这么多日夜,我怎的竟然从未察觉丝毫端倪?容笑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所不知道的?虽然方才我说,从今以后再不疑他,只会信他,可秘密层出不穷,倒要我如何彻底打消疑虑?唉,难道我方才所讲的,终要虚化么?”
雪花覆面,容笑看懂了他的眼神,侧卧在地上,突感身体四肢冰冷僵硬。
白裘再好,也无法平白生出暖意。
不管自己如何待他,他的疑心终是挥之不去。
也许,两个人这便算是走到头了吧。
这样也好,免得心头总是留有一点痴念,白白受那煎熬苦楚。
彻底死了心,日子才能好过。
注定了要在马厩中度过一生的贱奴,夜夜仰望一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那种锥心之痛,受了两年,足够了。
夏侯冷眼旁观二人态度,漠然续道:“两年前,我与容笑在长安街头巧遇,见她是个练武的筋骨,便想将自己的一身功夫传了给她。那时,她尚是期门郎员,不方便出营,我便夜夜潜入军营将她带到翠华山,也就是现在的太乙山。”
霍去病毒发难忍,汗水涔涔,听到此处,心中似有所悟,猛然抬头看向夏侯始昌,“什么?你说……翠华山?”
夏侯轻轻点头,定定地看着少年那双惶惑的眼,淡然道:“她说日后定要同你奔赴大漠,并肩杀敌,同生共死,可是她武艺低微,怕拖累你,所以夜夜勤学苦练,就算被我打得浑身青紫、遍体鳞伤,仍是不敢有一日懈怠。我二人在军营内练武难免惊动旁人,遂选了翠华山巅做练武之地。哦,对了,两年多前的那个夏夜,你不是还曾在彼处一显身手么?难道这么快便忘了?我当夜有事提前离开,只剩她自己在山巅练习刀法,谁知你与李敢等三人突然现身,不问青红皂白便射了容笑一箭,还害得她……失足掉落山崖!若不是我事有凑巧,及时赶到山脚,将她接住,她岂非便活活冤死在你的手中?臭小子,你以众欺寡,射中我亲传的徒儿,你当真好本事,好箭法,好英雄,好气概!今夜能亲眼见到你这位当世豪杰,当真是我的荣幸,哈哈哈哈哈——”
夏侯仰天长笑,神情狂放,白衣黑发飞舞雪中,衬着夜色浓艳,看来却莫名有几分愤慨。
笑声穿透雪雾,震得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旧事重提,容马夫想起当日蒙冤的情景,恍如疮疤被揭,胸口立时酸涩难当。
若不是喉中的银针刺得人无法开口,她定会尖叫着让夏侯闭嘴。
看着霍去病突转煞白的面色,夏侯摇摇头,脸上笑容不减,“我的傻徒儿对你痴心一片,你不懂怜惜,只知一味逼问指责。难道你不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愿对人言说的秘密,她不肯讲,自有她不能讲的道理。你那样伤她的心,对你又有何好处?两年了,别说是你,便是我,也再未听她讲过一个字。唉,哀莫大于心死!看她每天在臭烘烘的马厩中委屈自己,我有时真想一掌劈死你,带她远走他方,一了百了!也免得日日见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活生生将人气得吐血!我怎会教出这样一个愚蠢的徒弟,嘿,真是我眼拙至极,白白浪费两年的时光!”
听完此话,容马夫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两年来,师父从不曾讲过半句这样的话。
她一直坚信夏侯是以她的痛为乐,活得悠然自在。
就像以春花之艳,绝不可能知道秋草的寂寥。
原来他也是会为自己难过的,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臭老妖,孤单地活了两千年还没学会把心肠放硬么?
如果他不是这样任性妄为肆意欺负人的话,自己搞不好真的会把他当成父亲来看。
可是他这样句句刺心,霍去病当如何自处?
眼光一转少年滴着汗水的额头,不免又有些担心。
他痛得这样厉害,夏侯到底在方才射他的银针上施了什么毒?
霍去病湿汗透衣,木然跪在厚雪之中,双膝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对上容笑担忧的目光,他怔忡地笑了笑,神情恍惚,似乎还未从那个血淋淋的夏夜中走出来。
举起左手,看看纹路纵横的掌心,似乎又看见那里浸着的殷红血渍。
那时,容笑苦苦哀恳:“不是你想的那样,请你相信我,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之事。”
结果,这只手,抵上了容笑的伤口,捏得血流如泉。
那时,容笑眼中全是悲凉:“侍中大人,你果真聪慧无双,这样深沉的机谋居然也能被你识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结果,这只手,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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