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捏断了两个人所有的情份。
那时,容笑心死如灰,伏地叩拜:“谢侍中大人不杀之恩,玄奴此生此世,永志不忘!”
没错,就是这只手。
熄灭了容笑的最后一丝希望。
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哪知真相揭露,自己才是冷血无情的凶手。
腹中的绞痛蔓延到胸口,好像有无数利箭倏然插了进去,将他钉在一片冰寒中无法挣脱。
他低低地喘息,却怎样也透不过气,身子抖得像只绝望的困兽。
容笑那日也是如此之痛么?
“容笑……”他看着她,无声地翕动嘴唇,“容笑。”
脑子里翻江倒海全是这两个字。
容笑!
“哼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小子,你便好好看她最后一眼吧,她命不久矣!”夏侯负手傲然宣布。
看进她哀伤的黑瞳,霍去病粗重地喘息着,心疼得那样厉害,他觉得自己就快炸裂开来。
抬起头,他眼神茫然地看向夏侯,好像想不明白他到底在讲些什么。
“当初收她为徒时,我曾同她讲过,做我的徒弟,须遵从两件事。第一,不可告诉旁人,我是她的师父。两年前,你那样逼问她,伤害她,她仍是守口如瓶,我甚感欣慰。第二,除非征战沙场,否则不可害人性命。她方才追踪一辆马车至此,若非我及时出手阻拦,她早已害了两条性命!你瞧,那边雪地里的弓箭便是铁证!嘿嘿,这样心狠手毒的徒儿,我如何敢留?留着她,岂非贻害人间?待到一个时辰之后,她身上毒发,我便替世人除了这个祸害!”
“你说什么?”霍去病蓦然清醒,眼底血红,嗓音喑哑,“她中了毒?”
“不错!你二人中了同一种毒针!”
霍去病慌乱无措地又看了看容笑,这才明白她之所以不言不语不走不动全因中毒,不由急声争辩:“既然你是容笑的师父,我便称呼你一声前辈!前辈,容笑不是无缘无故出手。那辆马车所载之人,乃是两个从太乙军私逃出去的太监。那两人今夜违抗我的命令,竟然公报私仇,毒打容笑。我一时气愤,命手下痛打其中一人,容笑怕那二人卑鄙,日后在宫里陷害诋毁我,故此才出手斩除祸根!请前辈明鉴,容笑本质良善,绝对不会无故害人!归根究底,他此举全是为我,前辈若实在想罚,就罚我好了!请前辈将解药赐给容笑!”
夏侯始昌冷冷横他一眼,怒骂道:“哼哼,你现在才知她本质良善,做什么都是为了你这混小子?果然你害人不浅,自己惹出事来,怎么总让别人收拾残局?你话虽这样说,但她到底有违师命。我要收的,乃是一条人命!我的解药来之不易,岂能为你一句轻轻巧巧的话,便赐了给这逆徒?”眼一眯,看见附近一物,突然手一抬,指向那里,“唔,那匹马不错,你将他送了给我,我便赠你解药好了。”
霍去病回头一望,夏侯所指正是大宛良驹,登时大喜:“既然前辈喜欢,别说一匹,便是十匹百匹千匹,我也可以送给前辈!”
夏侯微笑点头,身形一动,已到了坐骑身前。
牵住缰绳,翻身上马,稳坐马背,俯视尘世,整个人清俊翩翩,犹如画中谪仙。
马儿自霍去病身边飞驰而过,一枚黑丸穿过大雪,直射霍去病面门。
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攥在掌心,情急大叫:“前辈,怎么只有一粒?”
夏侯驾驭快马,背影融进夜色,声音有些遥远:“今夜只带了一粒!切记切记,那丸药只能救一人性命,你们二人还有一个时辰可活!哈哈,臭小子,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容笑躺在雪中,喉中发出几不可闻的低吟,却无法吐字。
霍去病指间的药丸,她看得清楚——
那不是什么解药!
那是服下之后会令中毒者将自己抓成白骨的剧毒“难舍难分”!
夏侯老妖!
容笑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
你这个混蛋,竟想出这样阴毒的诡计!
若霍去病爱惜自身性命,服下此药,转眼便会毒发身亡,这样便算作对负心汉的惩罚!
可若他将容某人的性命看得比自身性命还重,喂了自己服药,即便容某人是半个血妖,也还是活不成,因为药中有银!
反正自己早该死在那场龙卷风中,便是此刻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但自己死后,霍去病发觉自己是被他亲手毒死……
那种负疚感,他到底要如何承受?
一想及此,不寒而栗。
心急如焚,她挣扎着想抬起手臂,打落少年掌心的那枚毒丸——
可是,银针入体,身上痛得竟连一丝力气也攒不出!
望向他,她眼眸中全是深深的恐惧。
她不怕死。
她只怕死后,他会难过自责。
北风偃旗息鼓。
雪花缓缓沉降,犹如天地间连绵不断的素色轻纱。
黑色的大氅被染成白色,霍去病发丝坠霜,好似一夜白头。
捏住乌溜溜的药丸思索一霎,看向她,少年倏然露出动人一笑——
好似心中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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