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大雪依旧,又是一年,最寒冷的时分。
城内城外,一片白茫茫。街道上,寒风呼啸,行人稀少。
自城外远处行来的数辆马车里,却是温暖如春。
巨大的火盆里,炭火正旺,四下里垫着厚重暖和的毛皮。车内小几上,吃的,喝的,热乎乎,一概俱全。
“还是咱们大成号商队的专用马车好啊,什么都替你想到了,这一路上,比在家里还舒服呢。”韩思德正啃着一个热猪蹄子,嘴边手上都是油汪汪的,神情满足而惬意。
“说起来,小三子为人就是大方,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老板,给手底下人吃的住的用的,出门行走的,都给置办最好的,从不让下边人吃一点苦,唉……”吃得心满意足的韩思德又有些免不了的心疼“就是对咱们这些亲戚不够厚道啊。”
这两年在韩家产业中任职。韩子施那个败家子花钱之大方豪爽,可真是看得人眼晕啊。掌柜,伙计,跑街,站柜,甚至韩家名下的苦力挑夫,拿的工钱都极为丰厚,各种年节的奖励,各式生意的分红,各种体贴人,方便人的细节配备,让多少同行无话可说,让多少商家的下人眼红向往,却又让多少韩氏族人咬牙切齿。
这可都是银子啊。
有那个闲钱,好了外人,何不多拉帮一下亲戚,这才是自家人啊。
韩子施越是待人大方,依附韩氏商铺商队的亲族,就越觉得自家应有的利益受损。仿佛那花出去的都是自己应得的钱,那割肉般的感觉,却实在是椎心啊。
他这里舒舒服服,抱怨不绝,一旁的帐房老吴,神色却始终有些忐忑:“掌柜的,这次年底盘帐,不会有什么差错吧,东家可是个精明人。”
“你有什么可怕的,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小三子再精明,那也得管我叫叔叔,还敢跟我这长辈甩脸子不成。”韩思德挥挥手,不以为然“再说了,这离着过年还剩下几天啊,各处的帐目全要汇到总号,他哪有时间细细地查。”
韩思德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担心。
当上这大掌柜也有两三年了。他虽贪财,也没不管不顾地乱来,这两年,把行里的规矩,行商的门道,韩子施办事的风格,早摸透了,那些小手段,小花样,那都是一点一点,慢慢增加的。
在帐目上他尤其精心,这个东家派来的帐房,可是被他费了许多手脚,用了不少计策,最后灌醉陷害,硬扔到自家小妾床上,才把他拖下水的。又通过这个老于帐目的熟手介绍,暗中招纳了几个专精帐务,专做假帐的人才。
那帐目记得,琐碎繁杂,看似一毫一厘都要入帐,显得无比认真负责,实际上,无数条鸡毛蒜皮的小帐目,细碎数字,层叠纠缠,撑起一个看来完美无缺,收益不错的生意记录,至于暗中流失的大笔金额,根本看不出来。
“年底了,各地的生意都要盘帐,就算是他请一整队人,日夜地记算对帐,没有小半个月,连大致理清怕都来不及,咱们怕什么。他这个出了名厚道的东家,总不能不让我们回家过年吧,难不成扣着帐目过年,那也太不象话了。”韩思德得意洋洋地说“放心吧,我好歹是他叔,他那边总号的动静,我都知道,各处的掌柜帐房都陆续来了,他也没召集精擅帐目的人帮着对帐,现在要再找,肯定也来不及了。估计也就是走走形式,随便看看,抽查个一两本就完了。”
他说得倒也在理,一直心虚情怯的吴帐房,也就安了心。
大年将近,还得留下时间,让各地的人回去过年,别说是所有商户的帐目,就是他们一家的几十本帐,怕也来不及细查的。
至少今年,又能蒙混过去了。
吴帐房在心底苦笑着告诉自己要庆幸。
说起来,东家真是个好人,待下头人是没的说。在一个个陌生的地方,自己辛苦打开了局面,稳定了生意,就交给手下人,放权放钱,从不多做干涉,一切的工钱报酬,全部从优。凡是大成号的人,家里有什么婚丧大事,或是遇着什么艰险困难,大成号也理所当然地出钱支持。
能给大成号办事,谁走出去,腰杆不比别家的伙计挺几分。
听说东家原本也就是韩家村的一个小农民。那村里也不富裕,虽说村子里七成人姓韩,二成半人姓凌,只有半成的杂姓人,可东家在韩家,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家里穷,辈份小,也不知怎么,就赤手空拳,打出这么大一个局面来。
可惜啊,村里那帮子亲戚,都是狼。
这吴帐房也算是大成号的老人了,加入大成号时,正好也共渡过一段不算太长的艰难岁月,可没见东家哪个亲戚出过力,冒过头。怎么大成号根基稳了,手头宽裕了,就冒出成群结队的亲戚来,到处钻营了。
个个跟东家都是同宗同族,不少还是长辈,要求提携,叫你帮忙,总也不好不闻不问,又不好只叫人从最低层的伙计做起。
各个商铺商队,农庄渔场,进去了,多少都要从中层干起,就算手头权力不大,摆出东家亲戚的身份,旁人也要让三分。
象韩思德这样,关系较近的长辈,进了各处生意,基本上也就直接从掌拒副掌柜做起了。
本来,生意里提带几个亲戚也无妨,就算顶着掌柜的名头,不会干活,有东家早安排好的即定之规,有精明能干的副手处理实务,基本上,每月领着工钱,年底等着分红,也就可以了。
只可惜……
吴帐房心中暗暗叹息。
别处的生意他不知道,但自家商铺里,这位大掌柜,上蹿下跳,手段百出,排挤起不肯同流合污的人来,更是异常狠毒。
大家虽不满,可又不得不给他面子,不得不时时容让,就算是东家,对自家的堂叔,也是不好拉下脸来,训斥指责的。何况,他拉拢起人来,手笔也确大方,只是手段未免太下作了。
吴帐房心间黯然。
当初,他也是拒绝过的,也是力扛过的,只是人家是叔侄之亲,反正都是韩家的钱,他一个外人,有很多事,也不好做,很多话,更不好话。
再加上,那醇酒美人,那明晃晃,摆到眼前的银子,到底还是没能扛住。
错了第一步,就只得一路错到底了。
这两年来,他私下里,分到的好处,也确实不少。老家那边,买了大片的田地,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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