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起来给提着,淋淋的血水淌了一路。那个人连走带跑的,看样子正是往自家方向去了。
他也就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走到家门口,站在廊下,只听见香笙和那个小贩说话:“我只要两只腿子,你把腿子剁下来。多的我不要。”那个小贩连赔笑带缠闹得硬劝她要把这整半只买下来。香笙不肯,急道:“我说了只要两只腿子。你快拿到后边茶房去吧,站在这里,把我这一片地板都淋脏了。”说着,掩住了口鼻。那人只是嬉皮笑脸,不肯挪动步子,看见这么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妇,又是一个人在家,嘴里越发不像话起来:“上午才打的,可新鲜呢!这是一头公麂子,虽然年岁不很大,嘿嘿,保准你爱呢!”香笙听见他说话很有些不三不四,一时气不过,又不愿和他吵,便向外一望,正望见罗玉凰沉了一张脸走进来,怒道:“你是什么下三滥的东西!敢到我家里来撒野!”那小贩原本见香笙一张脸涨的通红,更有味道,正自高兴,忽见男主人回来,急忙吓一跳,手上一松,那半只麂子肉啪得掉到了地上。
屋子里没有开灯,敞了半扇大门,罗玉凰个高,外面又披一件米色薄呢的挡风衣,往那门口一站,几乎挡住了从门外进来的光线,他气势汹汹向那小贩说道:“你没听见她说吗,只要两只腿子!你要是不肯卖,那就滚吧。”小贩点头如捣蒜:“我卖,卖。”从地上捡起那一大块生肉,乖乖跟着香笙到后边茶房。
罗玉凰只是不放心,也一路跟了过去。
那小贩飞速剁下两只腿子,往秤上胡乱一挂,报了价钱。香笙递过去票子,他接来,往裤袋里一塞,尽管低着头,一撒腿跑出去了。
香笙先做了两样新菜,在锅里温着,这会子端了出去,见罗玉凰依然是余气未消,吊着一张脸,只顾在那里发愣。香笙从未见他如此气势,也被唬住了。
罗玉凰道:“这一次是我正好碰上了,若是晚半个钟头到家,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以后小贩不要叫到家里来议事,一回两回三回,我不能回回都赶上救场。”
香笙听他的话,倒好像怪在自己头上似的,便解释道:“是接了你的电话,我赶着去买菜的时候,听见猪肉摊子上有人说他得了一样罕有的野物,正在请人帮他宰杀。我想着请客正需要这样一道野味,就给他留了地址,请他到时间给我送一点过来。”罗玉凰冷笑了一声道:“我们这样的地方,隔三差五就有人猎了麂子来卖的。所以这麂子肉,在我看来,同牛羊肉一样,再平常没有了。”香笙笑道:“你不过是为着那个人生气,何必迁怒于这不相干的麂子呢?其实,这件事也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不过我碰巧遇着个无赖罢了。这青天白日的,他哪里就敢做什么?犯不着为他生气。”
罗玉凰道:“我怎么是生气呢?我是耽心。你一个人在家,我无论如何是要挂心的。经过这次教训,我想,我们家里,很有必要请一个佣人。”香笙道:“这个家里里外外这一点子事情,我一个人完全可以打理,请佣人这件事,我看还是算了。”罗玉凰道:“让她给你打打下手,最重要的,我留你在家,也比较放心。”香笙看着他,不做声。
罗玉凰道:“我看对面的丁家,老把孩子往这送,实在非常不客气。请一个佣人,也省的你给她家当佣人了。”香笙道:“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也是因为人家看我一个人孤单得很,才央我帮着照看娃娃。那孩子我看着也喜欢,我是自愿为之。”罗玉凰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替你抱不平。在你没嫁过来的几年里,难道她不是一样带着孩子过吗?现下得了你这么个好处,越发得理所当然起来了。等有一天你不给她帮忙,她反而要怨恨了你。”香笙道:“你话不能讲得这样自私,更不能把人家想得这样坏。我们有能力帮忙人家,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我们不吃亏的。再者说了,人家肯找我们帮忙,也是我们有能耐,人家看得起我们。都是街坊邻里,改日我们遇着什么事,有用到人家的时候,也不至于开不了口。你说对不对?”罗玉凰自觉有点过分,便道:“你的心总是这样好。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说着,气也消了一大半,拿起碗来,走到茶房里,给香笙盛了饭出来。香笙道:“菜我准备了有七八样,只是这一味汤,我拿不准主意。是火腿汤好呢?是乌鸡汤好?或者是鲢鱼汤好?”罗玉凰道:“不瞒你说,就是姑父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香笙道:“你不是说,他中午被杨主任邀走了吗?难道你没有对他说,请他晚上过来?”罗玉凰道:“当时我正和你讲电话,就看见杨主任和姑父乘车走了。也不知道杨主任说请他在家里吃饭的话,还作数不作数。”香笙道:“你给杨主任家去一个电话,问一问。”罗玉凰道:“这样光明正大得打电话到人家家里去邀客,未免说不过去。”香笙道:“谁叫你说实话呢?你打电话去,先问一问客人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就给人家说有一样东西落在你手上了。”罗玉凰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着。”当下取了电话薄子来,照着给杨主任家去了一通电话。谁知道,电话那头人家说,杨主任中午并不曾回来过。
当下,两个人静默无言,在那里对坐了几分钟。直到客厅角落的鱼尾挂钟当当敲响了铃,是整一点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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