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他弯腰捡鞋的时候,忽然地向前一栽,头着地摔了个跟头。这时李太太挽着苏太太正好走出门首,看见崇善蹭在地上懵懵懂懂的,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哇哇大哭。
李太太大叫:“我的祖宗诶——”她行动不便,苏太太倒抢先一步奔上前将崇善拉携起来,搂在怀里,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未伤着脑袋,只是左耳处有挫伤,灰尘泥土包裹的耳廓上渗出血来。
李太太朝门里喊贵卿,苏太太则喊天青拿医药箱。
李老爷和崇文同时间跑了过来。
李太太心疼得落泪,一个劲儿地和崇善说话:“善儿,我是妈妈,痛不痛?哪里痛?”担心他摔坏脑子。
崇善不说话,只扑在苏太太怀里大哭。
贵卿慌跑了出来,立在一旁害怕地发抖,她说:“我以为大少爷看着的,不想这才一会儿工夫……”
不一会儿,丫头们闻声都跑了出来,水仙和霜儿各自站在贵卿身边,拉住她的手,担心太太给她难堪。而绿萍则站在贵卿身后,暗自幸灾乐祸,太太向来只挑自个的毛病,这下终于可以看看别人的热闹了。
崇文很自责,他沉默地低着头。
李太太并没有责怪谁,只是对贵卿说:“下次不要给他穿这种不合脚的鞋,还有,照着他的脚多勾几双鞋垫,厚点儿的。”
少顷,天青拿着医药箱跑了出来,苏太太给崇善清理好伤口,上了消毒药水,所幸只是皮外伤。
因为黎叔赶来禀报,说杜二叔要求见老爷,李老爷没赶上午饭就家去了,崇文和崇孝崇义也跟着回家,李老爷安排下杜若在万太爷生药铺里做事。而崇善粘母亲,一直同母亲和几个丫头在苏太太家呆到日落,又推脱不过吃了晚饭才回。
过了几天,恰逢崇善四岁生日,因他是服孝期间生的,按迷信办生日不好大张旗鼓,只请了相好的苏太太来家吃饭,前一天李太太使霜儿拿了帖子去,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收苏太太什么礼,然而还是接了一双金丝虎头鞋,一个精致小巧纯金长命锁回来,说是不收下不准她回家,要留她做丫鬟。李太太觉得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又没什么好回礼的,便第二天崇善生日酒桌上趁兴儿,叫崇善认了苏太太做干娘,把苏太太欢喜的要不得。
那日李家除了小聚,还打点了一些瓜子小菜,饭前另摆了一桌在花园里犒赏丫鬟们的。少爷们都上了学,崇善由奶娘带着到圩场上买玩意儿去了,茶房里也不用忙饭,赶着到城南酒楼里点好菜,留下地址叫伙计们送过来就好。霜儿、水仙、绿萍、贵卿几个年轻丫鬟好不容易闲下来,翘着二郎腿齐刷刷一排坐在那芍药栏下说话,先说那苏太太家的白无常,几个人笑了一回,再说到苏太太家那个天青丫头,大家伙笑猜她的岁数,霜儿道:“看她粉面白皮的,开始我还以为她是苏家的小姐,再者她的穿着打扮,也不是丫鬟的打扮,苏太太真大度。”水仙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站她旁边,别人看起来,倒像她是主子。我看她呀,应该只有十六七的样子。”绿萍道:“哟哟哟,霜儿是收了人家太太好处,水仙你合什么拍子,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恭维别人家的丫鬟。她涂脂抹粉的,脸上当然红红白白。你我要是打扮起来,还能叫她比下去?”水仙笑道:“说起打扮,姐姐你是老主顾。”大家都笑起来。绿萍道:“你们是没瞧见,我们老爷坐在那,她总凑上去端茶递水的,眼神还飘来飘去,惹得我们老爷总看她。她心思可厉害呢,我看啊,她就是属狐狸精的!”霜儿道:“有这种事?我看她挺和善的。”绿萍笑道:“人家就是属狐狸精的,还能露出尾巴给你瞧?”贵卿插话道:“就是狐狸精,也得有一股骚气。我怎么没闻见?”绿萍斜睨着瞧她一眼道:“你成天跟着崇善少爷,除了闻见奶气,还闻得见骚气?”大家都被她这句话逗乐了,笑的前仰后合,贵卿又好气又好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过了一会儿,花园门口有人挑着担子叫卖枇杷,霜儿看见,掏了一块钱,跑过去拦住那卖枇杷的,买了一大篓子,用帕子遮了端进来。又拣了两把抓在手上,走到紫云斋去送给黎叔吃。绿萍看见那上头盖着的绣了喜鹊和红莲的真丝手帕,不觉生气起来,便阴阳怪气地说道:“瞧瞧人家霜儿,到底是太太身边的人,多会做人呀!难怪李家什么好差事都予她。”水仙道:“绿萍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绿萍道:“你呀,就是单纯得可怜。你瞧她,买了一篓子烂枇杷,也要捡一把去巴结那姓黎的管家,我说怎么她后来的,年纪还小,又没多双眼睛多条腿,怎么就做了太太的人,太太怎么就宠她,每回苏家跑腿都是她。苏太太是什么人,还能少了她什么跑腿费?你们别看她素日好像大方些,人家根本不差这点。瞧这丝帕子,生怕谁不知道她有似得,巴巴得撂在这。一篓子烂枇杷,有什么好遮好挡的!”水仙、贵卿和绿萍是五年前一齐进的李家,那时候绿萍最大,是虚岁14,水仙贵卿都是13岁不满,李家安排他们三照顾三个少爷,半年后霜儿才来,来时刚满13。太太原有的两个丫鬟到了年纪,家里有人在乡下陆续给他们找了婆家,霜儿便替了他们的位置。霜儿为人好,能吃苦,不论是主家还是丫鬟厨娘都爱和她打交道,水仙和贵卿和她年纪相仿,特别和她谈得来,听见绿萍说她的坏话,互相撇撇嘴对视了一眼,知道绿萍这个人是直肠子,尤其嘴上抹了辣子,人倒也不坏,就不置可否,揭开帕子去抓那篓子里的枇杷吃。
绿萍见水仙将那帕子收了在自个口袋里,便向她要了帕子来看。仔细研究了半晌,她说:“就是一条真丝帕子,也没什么稀奇的——这喜鹊倒绣得蛮好。我在杭州时,家家户户穿的用的都是绸缎,不像这穷乡僻壤的,太太小姐们的衣裳面料也不很好。”贵卿笑说:“绿萍姐,你总说你家原在杭州,我们只当你是说笑呢!”绿萍瞪她一眼,道:“怎么不信!我本来是杭州人,虽不是上等人家,日子过得吃穿不愁,家里也使唤着老妈子呢!”贵卿笑道:“那就说不过去了。你既使唤着人家,何苦又要到这穷乡僻壤来叫人使唤呢?”绿萍听了这话,气得一跃而起,嚷道:“我到这来做人家丫鬟,大家还不是一样,又没有谁高谁一等,在这里阴阳怪气做什么!我说我原是杭州人,就是杭州人,骗你做什么。你们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我就是遇上什么事不得已到这来叫人使唤,平白都告诉你么?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我揭了伤疤来供你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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