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着个好丈夫,脸儿身段又极好,生了四个娃,比街上那些妹崽还嫩气,别人家抢不走的好处都归了她,这老天爷也不想着布施我们一点儿。要我说,你们的命都比我好,老天要是肯赏我一个儿子,让我少活个十几年我也不在乎。”她又仰着脸笑了起来,脸上的五官可着劲往中间凑,皮肤上沟沟壑壑,当真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她笑得很悲哀的样子。
李老爷说:“这孩子生下来,还得劳烦您的伙计给打一对金镯子,一顶金坠子。”
苏太太用戴着钻石尾戒的小指把前额几缕头发勾到耳后,她强笑道:“这个不消你说!”又道:“孩子预备自己生还是到医院去生?”
“不麻烦,我也不是头一胎了,轻车熟路,不像那些小姐一样金贵。还是用原来的接生婆吧,我信任她的。”
“唔,顶好顶好。”苏太太笑着拿起一杯咖啡,加一点儿牛奶和白糖,银匙儿舀匀了,抿嘴喝了一小口,又问:“月子间有没有伺候?”李太太因道:“我请来的那个接生婆伺候月子也能耐,她是我家乡人…….”说着,她不禁想起了多苦多难的妹妹和她肚子里没着没落的孩子,她慢慢地站起来,睃了身旁坐着的丈夫一眼,笑嘻嘻得向苏太太递一个眼色,两人走到前边院里葡萄架下来,苏太太道:“妹妹,什么神秘事,消得藏这里来说。”李太太道:“我们老爷有个远亲,原是樟树一家茶馆里账房先生,顶有文化的一个人,后来娶老婆登地一连气生下五六个孩儿,都是男孩,一家人喜是喜,就是日子过得太拮据。现今他老婆肚里又有了一个,他老婆没办法找了人来求我,要把肚子里这个过继给我。我说我自己肚里这个还没下地呢。就是前几天的事。”苏太太心下一动,因道:“唔,你们李家真的是好命哩。怎么那苏长治就没这样的好亲戚。”蹙着眉撇了撇李太太,李太太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外人只看表面好,不知内里疮啊。本来他要予我,我收过来,也不妨事,只是他的肚子比我早了几个月,算命先生说,若是晚出世几个月还好,现在这个状况,恐怕会镇着我肚子里这个,不大吉利呢!”
苏太太听她这么说,清楚她是成心要牵线把这孩子过继给自己,如果这孩子生下来带把,那是赚了,若不带把,也不吃亏,便和李太太周旋了几句,承接下来。??崇孝崇义听见说有吃的,先跑了回来,抢着盘子里几个糕点吃掉了,把剩下几个完整的也捣鼓碎了,等到崇善跟在后头跑进来,见到盘子里的渣渣,觉得很泄气,知道是两个哥哥捣鬼,瞪着一双圆眼睛要向妈妈告状,发现妈妈和苏太太不见了。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外面去,贵卿跟着他,他气呼呼地努了嘴说道:“坏丫头,不要你跟着我!”
贵卿看见他赶上了正准备往大门外走的大哥哥崇文,她对崇文说:“大少爷,看着点儿小少爷。”茶房里叫水开了,她抢在天青前头去递茶水。
崇善牵着大哥哥的手,显得很惬意。他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得说:“我觉得所有哥哥之中,是大哥最好。”崇文向他笑了一下,心不在焉,他也笑起来,霍霍得缺了一颗门牙。走出苏家大门,走到大道上,他又问:“我们去哪儿?”
崇文压低了声音同他说:“嘘,我们去一个好地方。”
他显得很激动,仿佛是要去完成一项神秘的使命,他把胖乎乎的食指抵在嘴唇上,提溜转着眼珠,说道:“嘘——”,四处看了看,又自言自语道:“不叫二哥三哥知道。”
两个人走过一幢和苏家差不多式样的洋房,通过大铁门往里边张望,一个人也没看见,房子里很安静,崇文摇摇头,说:“不是这里。”
崇善点头,“哦,不是这里。”拉着哥哥往前走。
走了十几码,面前是一幢更加气派的洋楼,独栋4层,二层半空平白伸出一个大露台,三两个人正来来回回往那里运送吊篮和盆栽,楼前一株很大的桃树,树下架一座木梯,有人骑在梯上修剪枝叶,阴凉里停着一辆黑亮的小汽车,铁门下躺着一条巨型大狼狗正打瞌睡。
崇文趴在铁门前看了半晌,二楼露台前探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来,朝下看了看,又闪进去了。
“唔,应该就是这里。”
崇善也跟着说:“唔,就是这里。”
那修剪枝叶的人从梯子上下来,看见两个孩童在门外鬼鬼祟祟地张望,他走近前,上下打量一番,见两个孩子穿得很讲究,便隔着门栏客客气气地问道:“小朋友,你们来找谁?”
崇文挠挠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回答他的问题,踟蹰了一会儿,想走,又迈不开步子。
崇善趾高气扬地回答道:“这是个秘密。”
崇文连连摆手,他说:“师傅你好,我是那一家的客人。”他用手指了指百步开外的苏家大门,“我刚刚听到有人在弹钢琴,找到这里来了。”
崇善立刻将食指抵上了嘴前,他说:“嘘——”
铁门内的狼狗忽然跳了起来,汪汪汪地大叫,崇善吃了一吓,也跳起来,捡起路上的小石子,从栏杆间扔进去,往狗儿身上砸。崇文正想阻止他,却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说“不要!”
他看见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赛璐珞的洋娃娃一般,长睫毛大眼睛,粉白的皮肤,红扑扑的脸蛋,穿着蜜合蕾丝大摆的连衣裙,脚上踏着黑色小皮鞋,低着头对狗儿耐心地讲话:“密斯刘,你应当分清好人坏人,不能见人就吠,好吗?”
那巨大的狼狗立时变得温顺可爱,对她摇首摆尾起来。
她说:“密斯刘乖狗狗,密斯特蔡给你吃罐头!”转而又对站在一旁的剪枝人说道:“密斯幸,里面找你。”
崇文不知道怎的,看到这个女孩的打扮,突然想起曾经美丽的音乐老师。他感到全身的血管都紧张起来,赶快拉着弟弟离开了。
没走几步,那温柔宁静的钢琴曲声又将他通身环绕,阳光透过槐树叶间隙落在脚地上的光斑,他一个一个地踏上去,仿佛踏在冰面上,周围是透明晶莹的天地,透明晶莹的山川大河,透明晶莹的曲调,透明的一切。
崇善见哥哥停了下来,便挣脱了手,一个人玩起来。他把穿在脚上稍显宽松的毛线鞋用力往前踢,鞋子飞出去,他再赤着脚走过去将鞋子捡起来穿上,又踢出去——一个人玩得咯咯笑。
这样往复了三两下,他已经快跳到苏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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