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再迎春至

    孙大太太远远地走在扶薇堂外，喧闹声已丝丝缕缕地传出来。门外站着外边伺候的婆子与丫头，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热闹。

    笙歌见大太太面色略沉，立时上前一步，怒骂道：“没规矩，大太太来了竟不知行礼？”

    众人这才返身回来，果然见大太太在此，心中一个激灵，皆躬身行礼。

    “我竟不知，府里养的闲人这样多了。光站着不做事，只等着吃干饭？”笙歌柳眉倒竖，指着打头的一个婆子骂：“我们平日里敬着你们都是婆婆妈妈辈的，见面三分情。眼下嬷嬷如此行|事，可知是在打自己的脸？”

    “笙歌姑娘也不必如此……”那婆子不妨被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指着骂，虽心中不愉，到底强忍着笑道：“我们不过略站一站，等着服侍主子。”

    “粗手笨脚的，谁要你们服侍。还不快退下去！”

    众人便急急忙忙地退了，再不敢在此停留。

    大太太这才进院门来，见正房无人，又问了丫头，便往侧房来。岂料刚迈步至廊下，一碗菜横空从门里飞出来。

    “太太小心！”笙歌护在大太太身前，叫那碗菜泼了一裙子。定睛一看，却见是碗鸡蛋羹。“好险，没泼在太太身上。”

    大太太命她回去换了裙子再来，自叫箜篌扶着进门去。却见二老爷立在落地罩灯边，面色沉沉，瞧着是动怒的模样。二太太坐在椅上，脸色发青，一双眼却是通红的。另有个着桃粉衣裙的姑娘跪在地上，捂着腹部止不住地哭。粉面盈泪，纵使狼狈至此了，亦不减姿色，倒更多出三分凄楚动人。桌上尚有半桌饭菜，想必是用饭时分动此干戈。

    “这是怎么了？”大太太走到二太太身边，抬手轻抚在她肩上，劝慰道：“要我说，二太太也太刚性了些。不过是些哄人的玩意，何必同他们真置气，倒伤了自己的身子，又是何苦？”

    二太太素日与她有隙，眼下见她来了，却像是见了贴心人，拉着她的手就是哭：“你不知道我的这颗心，若我就此死了，倒爽快些，不必活在这世上见了这些小蹄子生气。”

    “这话不吉利，二太太忘了这话，今后再别说了。”大太太命人倒茶来，亲手送到二太太跟前请她吃，待她吃了半盏，这才说话：“什么事值你这样大动肝火？若是丫头们，实在不必如此。堵了嘴压到角门那里打，明日叫牙婆来卖了就是了。若是……”

    她睨了二老爷一眼，见他兀自站着，一双眼只在跪着的璇玑身上，便含笑道：“若是与二老爷置气，这却是你的不是了。爷们在外忙了一天，好容易回家来吃饭，你倒同他吵嘴，这是什么道理？若是闹到老太太跟前去，恐怕老太太也不忙你。听我一句，坐下来吃一盅酒，也就过去了，夫妻哪有隔夜仇？”

    二老爷听了这话，却只当着大太太向着他，便得意起来。先过去扶了璇玑起来，叫她在位上坐了，这才指着二太太怒骂：“你这泼妇。平日里善妒，这也罢了，我尚能忍你。如今你要害我儿性命，我却不能再容你。待我回了老太太，休了你这泼妇！”

    “好啊你，你如今有了这蹄子服侍，越发容不得我了，拿捏些莫须有的罪名来逐我！”二太太听了哭闹不已，手中半盏残茶尽数扔出去，泼了二老爷满身茶水。“你敢宠妾灭妻，只管去回！但看老太太依你依我！大太太不知道，他瞧中了璇玑，强拉着行不轨之事。璇玑是我房里的大丫头，这已是打我的脸了，我见老爷喜欢，只得开了脸送他做妾。谁知璇玑今日诊出来以后两月身孕，她明面上服侍老爷才大半个月，这孩子是哪里得来？这倒也罢了，眼下老爷竟要因此许她为良妾，可曾给过我半分颜面？”

    二太太素日拿大，眼下竟被个丫头爬到头上，如何甘心？又是撕闹又是撒泼，实在与市井泼妇再没两样，叫大太太看得头鼓胀|胀地疼。

    偏在此刻，又有丫头来回：“三姑娘、五姑娘来见太太。”

    大太太见屋内遍地狼藉，立时道：“请两位姑娘回去，不许他们胡乱走动。”

    二太太却又哭道：“做什么赶他们回去，倒该叫他们瞧瞧做父亲的如何不成体统！”

    见她越发不像个样子，大太太再忍耐不住，冷声道：“胡闹些什么！不过是个妾，良妾或贵妾更甚者如媵妾，左不过是服侍你的奴才，何至如此？二老爷，宠妾灭妻是大忌。二太太纵再有不是，也为你养下了一儿一女，七出之罪她所犯几何？二老爷又是说她善妒，又是说她谋害子嗣，若真如此，五小姐又是如何养出来的？”

    二太太泪意连连，呜咽道：“可怜我的一片心，大太太瞧在眼里，老爷竟装作不知。我何曾谋害过老爷的子嗣，五小姐自小养在我身边，我将她捧在手中，视若亲生一般养大，竟还是我的错处……”

    她眼下倒又明白过来，自知不能敌璇玑盛宠，便将往昔情分捡出来说。

    “你……唉……”若论争执，二老爷岂是对手。又念及她这些年含辛茹苦，孝敬婆母，厚待庶女，终究是多年糟糠之妻，饶是将才有多少怒火，眼下也不能发作了。

    大太太见二人皆止住了，这才松了口气，斥璇玑道：“你是二太太的丫头出身，如今又成了姨娘，理该更忠心，才不枉费二太太待你这样好。”

    璇玑不敢抬头，更不敢开口。

    大太太长长叹息，与二老爷道：“论理，这是二老爷的房里事，我本不该管。只是如今我管家理事，便少不得说两句公道话。老太太年岁大了，入了夜吃了饭就要早早睡下。二老爷身为人子，该知道孝道二字怎写。如此琐碎小事都要回禀老太太，岂非叫老太太受累？”

    二老爷面上已有愧色，连声道：“大嫂说得是，此事是我的不是。”

    如此一闹，第二日终究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不见璇玑，只问大太太。大太太便回她：“都已劝下了，不过是两口子拌了嘴，下人们吓得不得了，传来传去就变了味。”

    老太太也只问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言。只是隔了两日二老爷来请安时不免说了他一句：“伺候人的玩意，喜欢了宠两天就是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真抬举了她才是笑话。”

    一句话压下来，纵二老爷再有心，抬璇玑为良妾之事也再不能成了。二老爷疼惜璇玑素日受二太太磋磨，便铁了心许诺，待她养下儿子，必定抬她为良妾，这才了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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