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出来吧，事情的经过你也都知道了。”那人拍了拍手，井口便又走出来一个人。
虽是粉黛未施，却衣着华贵，庆阳长公主的脸色十分灰败，整个人都好似被冰雹打蔫了一般，虚弱地慢慢走来。
“陈郎，十年来，你骗得我好苦啊。”
“不，你不是陈郎，我该叫你什么？你将我最爱之人困在这里，却又跟我演着那些个虚与委蛇的把戏，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庆阳长公主吼地歇斯底里，满脸泪痕。
“……”
“淑惠，是我骗了你，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但有一句话，你又怎知，这十年来，我没把自己的真心掏给你？”
……
“或许在人的眼里，鬼魅都是没有心的吧。”
十年，好似浮生一场梦。
……
陈驸马原本的生魂，早在十年前便应该回归地府。那日，黑白无常来带走了陈驸马的生魂，鬼界也有人带走了那只鬼魅。庆阳长公主却不知怎么的就昏了过去，醒来之后，有些事情却记不太清了。
她不再咄咄逼人，蛮横娇纵，而是沉默寡言了许多，不久后，长公主府便挂起来洁白的缟素，庆阳长公主一身白衣，坐在庭前，只是两眼无神地日日看着门口。
好像是下一秒，就会有一个人笑意盈盈地走过来，举着一根冰糖葫芦，笑道：“淑惠，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
只是那人的样子，她究竟是记不清了。
……
事情已经了结，他们也不便久留。那日的黑衣人没有留下一句话，竟真的来无影去无踪，好像这个人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
庆阳城离京城很近，他们都受了伤，便又回到了京城，在尚书府养好了伤再走。
到了尚书府门口，沈慕寒照例行了个礼，便客气地说：“改日我再来拜会。”说罢，便上马要走。
洛清歌却反常地笑道：“来都来了，进来喝杯茶吧。”
这是洛清歌第一次邀请他进去坐坐，沈慕寒有些诧异，却无法拒绝，便跟了进来。
倒是旁边的顾忘言，脸黑的好似锅底，一脸的不乐意。
进门后，洛清歌便先打发了顾忘言：“你去东厢，府里已经给你备好了房间。”
“我不去，”顾忘言梗着脖子，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我清楚得很，你虽然流得血没我多，但是受的伤却逼我重得多。”洛清歌循循善诱：“等你养好了伤，我带你去这京城最有名的花楼。”
“此话当真？”顾忘言嘴角挤出一句话。
“童叟无欺。”
“成交。”顾忘言看了一眼沈慕寒，眉眼间多了些没来由的警示。
……
进了院子，洛清歌倒了一杯茶水，看门见山地问：“慕寒师兄，那日在井底，你要害谁？”
“你说什么？”始料未及一般，沈慕寒喝茶的手顿住，“我怎么听不懂。”
“演戏，你并不是好手。”洛清歌依旧是笑着，脸上却好似结了一层薄冰，“还是让我来说吧，你那日说你并未事先去过井底，但是我早已看到了你鞋尖苔藓的青色。”
“我原本还诧异，长公主府整洁的纤尘不染，哪里来的苔藓？”
“可等到我下到了潮湿的井底，我就明白过来了。”
洛清歌笑得了然，沈慕寒忽然觉得，此时自己如何辩解，都无能为力。
他慢慢放下茶杯，依旧是君子的做派：“清歌实在是好眼力，我甘拜下风。”
“我确实下去过，我骗了你。”
“那结界的事，慕寒师兄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洛清歌的声音忽然变得尖利：“那结界是顾忘言用五成修为布下的，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若不是有结界内的人出手，我实在想不出来别的原因。”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沈慕寒笑了一下，却松了一口气：“是我做的。”
“为什么？顾忘言出了意外，对你，对我，对仙泽山派都什么好处？”洛清歌质问道。
“你不懂！”沈慕寒喊道：“我看他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从前我以为，没了楚莫辞，你会回头看我一眼，”沈慕寒自嘲地笑笑，“可谁知，又来了个顾忘言。”
“你叫我怎么甘心？”这一句宛如泣血，听得洛清歌心中一揪。
她想过很多原因，却偏偏没想到这个。
都说这世间的一切都源于执念，或许从他们那场啼笑皆非的婚礼开始，这一切便都是错误的。
却不知如何挽回。
良久，洛清歌叹了口气：“也罢，这件事，我不会对别人讲起，也请你以后莫在犯糊涂了。”
“想必你也知道了退还庚帖和聘礼一事，从此之后，我们仍旧是师兄师妹，你不要介怀了。”洛清歌尽量让自己笑得不是那么僵硬。
“你说得倒轻巧。”沈慕寒眉间的忧郁越来越甚，无奈一笑：“谁不想放下呢？”
“清歌，这三年来，你又放下了吗？”
沈慕寒负着手离开，衣袍慢慢曳过地面，背影透着说不出来的落寞。
洛清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也自嘲地笑了笑，又说了一句：“师兄先行回仙泽山派吧，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沈慕寒脚步顿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停下，慢慢走远了。
洛清歌抬起头来，久违的晴天，天边飘来雪白的浮云，送走了她的些许烦闷。
“他，是回了鬼界吗？”洛清歌摩挲着茶杯，似是陷入了沉思。
忽然，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要怎么谢我？”
“不如，跟我一起回鬼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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