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日早上,容悦去了橙园,没带多少从人,只让贴身环跟随。
几个月未见,大家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改变,夏夫人憔悴了,容慎阴沉了,容怜苍白若鬼,只有容恬不知为何,眼中竟有隐隐的喜意与得色。
即便略感诧异,容悦的目光也只停留了片刻,就落到容徽身上。
跟其他人相比,伯父大人的变化真是太大了,大得令人心惊!
刘瞻所言不虚,他确实老得厉害,不过四十余岁的年纪,却呈现老态龙钟之像,就像生命力快要耗尽,真的只能用衰朽来形容了。
此种状况,决非自然生长所致,看来她估计得没错,容徽中了毒。
剑客死于剑,刀客死于刀,用毒铲除障碍,最终夺得继承权的容徽死于毒,这是不是一种因果循环?
“你还好意思来!”
这回打头阵的不是容恬,而是往常总爱缩在人后的容怜。
容悦冷冷一笑:“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我既未弑父,也未杀弟,更没有陷害孤儿寡母,我走到哪里都堂堂正正!何况这橙园,本就是我家的别院,我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一席话,说得容徽夫妇色变,连容慎都面露震惊,只有容怜仍旧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受害人嘴脸,毫不怯场地出言相讥:“你家,哈,真不要脸。”
容悦不介意痛打落水狗:“被几个男人玷污,怀了父不详的野种,却想赖给王爷,那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不要脸!”
“你······”容怜目呲欲裂·想冲过来拼命,被容慎一把拽住了。
容悦继续火上浇油:“我说错了吗?你做得出,就不要怕别人说。拜托你搞清楚,从头到尾我都没害过你们,是你们一直想害我!凡是属于我的东西,你们都想夺走,甚至不惜用下三滥的手段,你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完全是自作孽,跟我有什么相干?要怨也只能怨你的爹娘。至于我,三媒六聘嫁给王爷,被皇帝册封为怡妃,与正妃平级,我说王府是我的家,橙园是我家的别院,只是一句大实话·何来不要脸之说。”
一番轰炸,把神不守舍的容恬都给炸醒了,她素来抓尖要强,见不得别的姐妹比她出色,这会儿见容悦占了上风,忙出言帮腔:“再册封·你也不过是个妾,王爷的正妃依旧是姓庾的,一个妾,也好意思说这里是‘我家的别院,。”
容悦乐呵呵地反诘:“如果皇帝册封过的平妻都妾,那你娘是什么?你又是什么?一个以主母自居的妾?一个妾生的贱人?”
这话把容慎也带进去了,他板起脸教训:“三妹妹,自你父亲去后,若无我父母多方照应,你和你母亲也不会有安生的日子过·你更到不了如今的地位。你扪心自问·我父母待你如何?就是雍王爷,若不是我父跟他交好,你从哪里认识他?你才要搞清楚,你现有的一切·都是我父母恩赐的!若不是有我父母在背后支持,雍王爷会立你一个孤女做王妃?为人要饮水思源,知恩图报,虽说女生外向,也不能太忘恩负义了。”
容悦被他气乐了:“看你这义正词严的架势,要跟我讲道理是吧?那我就跟你好好讲讲。”
停顿片刻后,容悦扳着指头道:“首先,我父亲为什么会去世,我为什么会成孤女?那是你父亲一手造成的!我本来有父,我父还是世子,作为世子惟一的嫡女,我的身份何等尊贵,是你父用慢性毒药,先毒死我父,再毒死祖父,才害得我失去依怙······”
说到这里,她的话被几道声音打断了:
“你有什么证据?”
“简直血口喷人!”
“纯粹胡说八道!”
容悦也不辩驳,盯着容徽浑浊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有没有证据另当别论,我只想问伯父,敢不敢对天发誓?如果是你做的,你们一房的人统统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尸体扔在乱坟岗,被野狗撕扯?”
几个女人齐声尖叫:“天那,你怎么这么狠毒?一家子亲人也这样诅咒。”
容悦无所谓地摊手:“如果他没做,誓言再毒也不会起作用,你们怕什么?难不成,我的父祖究竟是怎么死的,你们个个心里都有数,所以你们都不敢发誓,生怕会应到自己身上?”
被逼到这个份上,容徽再也没法装聋作哑,从椅子上颤巍巍地立起,一副衰弱得马上就要扑到地上去的样子,脸上挂着既悲哀又无奈的笑,嗓音涩嘎,说一句停下来喘几下:“难怪······难怪悦儿要搬到外面去住,原来是听信了谣言····…唉,我们景地十里沃土,是快大肥肉,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人觊觎……只因我们一家人总是······总是兄友弟恭,从没出过兄弟阋墙之事,外人无从插手,这才平平安安地传承了几十代。如今······如今总算给他们找到突破口了,就是利用父侯和二弟的死,败坏本侯的名誉,挑唆得侄女跟我作对。我容徽真是愧对祖先,愧对兄弟啊,将来到了地底下,都不知拿什么面目去见他们。”
容悦不为所动,沉声道:“你的确没脸见他们!这般惺惺作态,哄得了活人,哄不了死灵,他们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话说出来,果见容徽身体微颤。
巧言令色,绕来绕去,无非是想绕开“发誓”一环,容悦懒得逼他,容徽现在这副身体,活着不比死了舒服,且留着他苟延残喘。
昨晚临睡前,她揣摩穆远的用意,这个时候把夏夫人母子放回去,绝不是为了给容徽侍疾。他把容恒扶植起来,是想有人跟容徽容慎父子打擂台,而不是让他取而代之,那与容徽当权何异?
所以,容徽现在不能死,要死也得等他回到碧水城,把容慎立为世子,也即,给容恒树立新对手,才能功成身退。
一直没开口的夏夫人把容徽扶坐在椅子上,用哀恳的目光看向容悦道:“四姑奶奶,你伯父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他如今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容悦心说,一家子好几口,就这位是个明白人,知道形势比人强。容徽眼看日薄西山,容慎是养在温室里的花,跟他那位受尽磨难的兄长不在一个档次,他们若想扭转局势,唯有向她求告,或者说,求得穆远的支持。可叹两个女儿只会寻衅,一个儿子颠倒黑白,丈夫的辩白毫无说服力,于是夏夫人出马,试着上演苦情戏。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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