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掀起军医帐帘的一瞬间,他已被帐中情景震惊,竟然生出一股想要转身奔走的念头。
帐内有床,可七、八名伤兵却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被人扶着腰站在帐中。不是他们的伤势不重,只是他们不能躺!他们身上没有战甲,有的只是染满污血的破碎布块!□的双臂看不见半点肉,只见森森白骨。背部是粉红色的嫩肉,一大块皮被生生剥离,软软地耷拉在股部。皮上暗红色的一片粘稠,是已经凝固的血。
两名军医一边小心地给他们清理伤口,一边摇头叹息。扶着他们的士兵,一个个泪流满面,低垂着头,不敢看眼前的惨状。盐水沾上伤口,这些伤兵们却并没有呼痛,只是张合着嘴,连连干呕。
“这……这……”凌零武嚅嚅两声,猛地探头到帐外,狠狠吸了几口气,才转过身来,走到伤兵们身边,“是谁?”
逃回来的伤兵中一人正是小将季扬,哽了哽喉咙,以微弱的声音说道:“血……呕……血花银面!”
“毒门门主血花银面?”凌零武靠近两步,讶然道。
“呕……末将听北军是这么唤的。”季扬强压下胸中的不适感,待一句说完,干呕不停,再说不出话来。
凌零武皱眉思索一番,围着季扬转了一圈,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势,又看了看另外几名伤兵。见那些伤口虽然怵目惊心,但却并无新鲜血液溢出,料想,北军必是在施刑后就已经作了处理。
心念一转,凌零武把一名年纪稍长的军医请到了一旁:“肖军医,他们不知痛?”
“不知服用了何物,他们的确无痛觉。若是知痛,还能活着回来?”肖军医侧目看了看那些伤兵,摇头叹气,“说句托大的话,老夫随军也不是一两年了。可……如此残忍的手段,是闻所未闻啊!”
凌零武点点头,摸着下巴看着季扬等人,不知在想什么。
肖军医眼神忽闪几下,看着凌零武欲言又止。
凌零武回过神来,挑了眉:“肖军医有话不妨直说。”
“凌参赞,老夫多嘴一句。”肖军医看一眼侧靠在士兵身上喘息的伤兵,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微倾了身子,压低声音,“老夫虽不知他们服用了何物,可这但凡是药,都有个时效,万一……即便毅力过人,活了下来……唉……”
凌零武仰头闭目一瞬,猛然睁开,不忍地看了看季扬等人,眼中划过一丝决然之色,踱步走到伤兵们身前站定:“方才,我已问过军医,你们这身伤……待药效过了,便会恢复痛觉……”
话未说完,季扬等人浑身一颤,齐齐抬头看向凌零武。
看着那一双双溢满恐惧的眼,凌零武忍不住将视线错开,双手在身后紧紧交握:“那种痛……我怕你们不能承受啊!不如要个痛快,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几名伤兵听了这话,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喉咙间发出“嗬嗬”的声音,片刻后,暴睁的双目中,有热泪缓缓流出。
季扬微微侧头,看了看他们,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哽咽张口:“给咱们来个痛快吧!”
凌零武阖目一瞬,复又睁眼看向其余伤兵,见他们点头后,眼神一变,凛然扫视帐内众人:“你们都听好了!这些兄弟都是咱们南宁的英雄!回京后,我凌零武必定奏请皇上,安抚家眷!可他们现在是生不如死,来,咱们送兄弟们上路!”说罢,袖袍一甩,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刺入季扬胸口,“兄弟,走好!”
季扬微微扯了扯唇角,头一歪,已断气。
两名军医不忍再看,转过身子,面向帐帘,悄悄抹泪。
帐中,兵刃出鞘声齐齐响起,接着便是数名士兵哽咽的声音:“兄弟,走好!”
没有惨叫,没有惊呼,七、八名伤兵就这么安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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