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妙弋。”项羽捧起她的脸,有些担心。虞妙弋闻唤,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失焦的视线凝聚在他的脸上,但那双眼,此刻竟写满惶惑无助,他甚至看到了她眼底深切的痛楚和绝望。为什么?项羽心口一窒。
最终,虞妙弋摇了下头,尽量以平静的口气回道,“没什么。我只是震惊,没想到我们军中竟有细作,叔父死得不明不白。项郎,你可有何眉目?到底谁更像细作?”虞妙弋轻巧地转移话题。
项羽不放心地多看了她几眼,虞妙弋心虚,为免被他瞧见脸上端倪,主动投入他的怀抱,“项郎,谁更像细作呢?”她重复问道,轻柔软语让项羽回神,似在确定她真的没事,项羽沉吟了一会,搂着她,下巴轻蹭着她的鬓角,嗅着她的幽香平复心里的不安,项羽这才开口, “今晚宴席上我依计破坏,之后我离开,亚父留了下来。你知道他最后知道了些什么吗?”
“什么?”听项羽这语气,虞妙弋直觉又会有什么震惊的内幕,果然,项羽轻轻一哼,“说什么只是为了给齐使接风洗尘,宋义那厮居然要高陵君保举他的儿子当齐国的宰相!荒谬!”
“宋义可真大胆。”虞妙弋蹙眉,但并无大惊,因为她记起了,上一世也是这样,宋义最终还如愿以偿得到齐使高陵君的帮助,在项羽斩杀他的前一天还亲自送儿子赴齐上任。然而这一世发生了细作一事,所以虞妙弋多留了个心眼,猜测道,“项郎怀疑宋义和齐国有关系?”
“难说。不过不管是不是,他宋义真是自作聪明,自掘坟墓!”项羽轻蔑一哼,心里已然有计。这次,不是他项羽以下犯上,而是他宋义把自己逼入绝境,天亡他也。先是不顾将士饥寒,自顾饮酒作乐,引起军心不满,再来是高姿态地和齐国使者攀交,甚至大胆地让自己的儿子深入齐朝,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这些够了,够他出师有名。
*
十二月的天,风雪不止。自那场暴风雪后,紧接的几天风雪都没有停过,而如今,地上、营帐顶部都积满厚厚的一层白雪,而将士们对宋义的不满因这样恶劣的天气更是以日剧增。这几天,项羽不再向宋义催战,趁着宋义为赢得齐使高陵君的保举而多次设宴,他们则节衣缩食地和将士们同甘共苦。
计划一帆风顺,短短的六天便让楚营换了天,军心已经归附项羽。而就在宋义得偿所愿,并亲送儿子宋襄随同高陵君前往齐国赴任后的第二天,时机已然成熟,虞妙弋送着项羽离开,目送他傲然阔步直往宋义军帐而去。
天微亮,雪纷飞,虞妙弋望着项羽的背影怔怔出神,风雪骤然加大时也瞬间迷茫了虞妙弋的视线,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爬上她的心头,让她紧紧蹙眉。项羽即将斩杀宋义并取代他成为上将军,一切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但为什么她此刻会觉得太过顺利?她心里的不安只是杞人忧天还是不祥预兆?
理不清楚头绪,虞妙弋摇摇头,抱着肩头进帐,下雪的天很冷。然而还不待她走出几步,一阵风雪呼啸闯入,炭火扑闪一下后重新燃起时,虞妙弋一双因震惊而瞪圆的妙目映入了几个陌生的脸孔……
*
“宋义!”随着一声暴喝,项羽“哗啦”一声掀开帐帘,风雪呼啸着灌入帐中,高大的身影只那么一站,便遮挡了外头的光线,强势的男人,此刻有如天神降临,让宋义不由得心惊。
“项羽,你做什么?直呼本将军名讳,想以下犯上?”宋义拍案而起,但项羽只是轻轻一笑,昂首睥睨,面上的轻蔑让宋义气得发抖。一身戎装的男人手持宝剑一步步上前,宋义的心因来人的举动一点点发凉,从项羽那一双让人无法直视的诡异重瞳中,宋义似乎看到了幽暗的炼狱。
项羽上前一步,宋义就慌乱地倒退一步。此时天刚微亮,帐内并无他人,即使是一直随身伺候他的小将,刚刚也被他遣去置备早点。
看着宋义被逼到营帐一角,退无可退,双腿哆哆嗦嗦,最后狼狈地跌坐在地,项羽冷冷一笑,轻蔑之后是心里升起恨意,叔父的死再次萦绕心头,让那双重瞳之眸更加幽亮骇人。倘若他叔父项梁的死真与宋义脱不了关系,那么新仇加上旧恨,项羽此刻在想,如何让他好好偿还。
冷酷的笑爬上嘴角,俊朗的容颜已染杀意,拇指一弹,手中的天子剑出鞘,“锵”的一声,冰寒的剑尖已然指到了宋义的鼻尖,剑刃的森芒刺入宋义的因恐惧瞪大的眼。
“项、项羽,你、你想造反?”宋义结结巴巴地斥责着,但颤抖的声线完全失了力量,只引得头顶居高临下睥睨他的人冷笑一声。“来人,来人啊!”他开始疾呼求援。
“来人?周围早已都是我项羽的人,谁都救不了你。宋义,你串通齐国,蓄意叛国,我奉大王密令肃清叛徒,引颈待宰吧。如果你不想死得太痛苦,乖乖招出你幕后之主。说,我叔父是不是被你害死的?”项羽冷冷宣判,森寒的剑尖已经抵住宋义的咽喉,再近一寸,宝剑必能饮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项羽,本将军何来叛国?你叔父的死又与我何干?”知道宋义不会老实交代,项羽也懒得和他废话,手腕一翻,天子剑饮血,宋义惊叫一声,脖颈已经出现一道血痕。
“再不说,下一次你必身首异处!”赤-裸裸的死亡威胁,宋义已经被吓呆,然而就在这时,帐帘再次被掀开,风雪呼呼灌入,让项羽不悦地冷脸看来,呵斥道,“说让你们进来的?”他记得刚刚已经下令过谁都不得入内打扰,而且范增不是守在外面,怎么还会让人随意进来?
然而,当虞妙弋一张惶惑煞白的脸映入黑亮的重瞳时,项羽大惊失色。此刻的虞妙弋似乎被封了穴道,只能睁着眼望着他,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一眼的无措。
“属下救驾来迟,请上将军恕罪。”对着宋义低头的是挟持着虞妙弋的两个士兵。这两人都把头盔压低,再加上这样低着头,项羽看不清他们的样貌。而这时,如戏剧性的变化般,刚刚还吓得两腿哆嗦差点屁滚尿流的人此刻却从容不迫地站起。
擦去脖颈上的血痕,宋义满意地对来人点了个头,“不晚,来得很及时。”说罢,看向项羽,换他冷笑于他,“项羽,想不到吧。你想杀本将军的心,本将军早已洞察。自乱军心,自毁威信也是为了引你以下犯上,自投罗网罢了。如何?本将军已经说过,勇猛对敌我不如你,但坐帐谋划你远不如我。呵呵。”
宋义自说自话,越发得意,项羽全然无视,一双眼只凝定在虞妙弋身上,“不准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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