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贾府,你可有什么见解?”
这位大小姐还真是有毅力,隔三差五的叫侍女抱琴来传话,话里话外的提醒他莫跟府里生分了。这份苦心裴明倒很同情,可惜了她终究是个女子再工于算计也挽不回颓势。所以尽量躲着走,免得被人说闲话。
他想了想道:“世家若不进取,三四代就会没落,七八代之后与庶民无异。如今的贾府就像个久置的苹果,外表看似光鲜,内芯已经开始向外烂了。若论国家社稷只能说,积弊当革,以防尾大不掉。”
“尾大不掉。”水瑄右手不由自主地敲着床榻边缘的木板上,更像是喃喃自语:“先帝在时,曾经说过那几家祖上有功于社稷,得饶且饶……”
都说先帝念旧情对臣子多是宽待,其实是好面子,不愿史书留下杀伐狠厉的字眼。自己一蹬腿儿一了百了,把个破摊子留给儿子。水瑄自从登基以来多受制肘,其中不乏世家大族背后的影子。这皇帝当得是有点憋屈。
若贾府不怀野心,妄图拥立之功,或许还有重起的一天,新帝即位之后尚还朝秦暮楚不知收敛,水瑄必不能容忍。只可惜那些姑娘,一旦抄家,命运堪忧了。
“叶卿是否觉得朕狠心绝情?”水瑄忽然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裴明愕然,心说这是哪儿跟哪儿?
“怎么不说话?” 水瑄侧过脸,目光紧紧锁在他脸上,仿佛要看出点什么。
裴明被盯得头皮发麻,道:“兴衰沉落,皆遵世间生存法则,陛下不过顺时顺势而已。”
好吧,不是您老的错,是社会太残酷。话说回来,谁敢当面挑皇帝的不是?这年头的臣子们谏言的精神头儿可比魏玄成差远了。
皇帝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似乎并不十分满意,他眉头一皱,刺痛忽又袭上头。裴明极有眼色,上前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两侧鼓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揉按着,他手指发力用巧,轻重有度,很快将水瑄的头痛安抚下来。
“这手法是从哪儿学的?”水瑄闭着眼,脸色和缓许多。
“那年微臣得病,还是张太医教的,陛下觉得可有缓解?”
“唔。”
额头上轻柔的力道仿佛在水里,水瑄意识有些朦胧,他眯起眼看着低敛眼睫的少年,几分婴儿圆润的下巴,白皙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优美的曲线沿着纤细修长的脖颈向下延伸入衣襟之中,夏装单薄,遮不住精巧美好的锁骨,随着喉结小小的吞咽时隐时现……
水瑄忽觉喉咙一阵干燥,心里不由躁动,眸色益深,“怎么想起要在外面住?”
他租房子的事儿就告诉了冯三和师兄们,皇上怎么知道的?
裴明疑惑的眨巴眨巴眼,“家里一点小事,不敢拿来烦扰您清静。”
水瑄却说无妨,还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裴明蔫吧了,只得含含糊糊把夏莲的事说了一遍。
没想到水瑄听了朗声笑起来,“令堂还真是用心良苦,只不过——”他看着嘟着嘴似有不满的少年,心情愈发的好,“你若不愿,找机会打发了便是,左不过是个奴婢。”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在权贵眼里就是猫狗一般任打任骂。裴明做过那几年书童深知其中辛苦,心里不肯认同。
他都没打算娶媳妇,反正都决定这辈子跟冯二凑和了。
裴明想起紫英,不觉会心微笑。
水瑄看到他的笑,先是一喜,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便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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