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平终于在打到第十九个往复的时候,一招“阎罗殿下跪”翻身不起,瘫倒在地,已然脱尽了全力。
红叶却不由他,快步迈上前去,一把抓过少年,几式擒拿手连发,推推打打,疾速拍向他的腿、腰、肩、胸各处,眨眼就把宿平重又立了起来。
“刑屠拳本就是拼命的招式,即便是在无人自练,也要时刻如临千百之敌,既是对敌,你这一倒地无异将自家性命拱手于人。――我要让你知晓,这并非你之极限,人力有时而穷,意志却是无尽――”红叶边说边放开少年,退后一步,招手道,“来来来,不打脑袋、不翻身打腿、不顶脖子,你用其余五式攻我!”
“红叶大叔……是真打么?”宿平喘气道。
“那还能有假!”红叶咧嘴道,“你若是能打中我,便算出师……”
三寨主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拳头撩向了他的下巴,急忙后缩回避,笑骂道:“好小子,还会耍诈!”
宿平一拳“周公不解梦”落了空,却是不停,两拳砸下,又一招“午时三刻鼓”捶将下来,只因矮了红叶大半个头,堪堪击向对方肋、腹之间,嘴里跟道:“这是学的法华叔叔的诡道,小心了!”
红叶听他此刻提起法华,并不反感,倒是哈哈一笑,面露赞色,又小退一步化解了去,虽说少年眼下拳无十斤力,却是不能被他打中丢了颜面。
“黄泉路用脚”才歇,红叶一个转身,露出后背空门,喝道:“接上!”却是直接跳过那招须得翻身跌打的“阎罗殿下跪”,但也未明说是用哪招接上。
按着“刑屠拳”的招式先后,本应是打“油锅滚背”那一式,然而宿平一个马步快靠上前,出其不意地使了一招“极乐缠绵”。
“哈哈!”三寨主是刀尖枪头打滚过来的人,这点突变自然应对自若,更何况他已知宿平极为聪明,触类旁通,早有了防备。轻轻迈前一步,避拳的同时,并不躲开太远,叫宿平马步前冲之力恰好赶上,却又抱不到腰。
宿平见这一击又是未中,但已近其背,拳也不停,终于跟上一式“油锅滚背”。
拳拳落空。
红叶见他一套打完,又转回了身来,笑咧咧地正对宿平。
宿平再来一式“周公不解梦”打上前去,直勾其下巴……
三寨主说的没错,宿平方才倒地,只是到了体力的一个极限,却仍有意志未摧,如此一来,那体力之极限便不算是真正的极限。少年对于这些理应早有所知――当初邱禁首次教他练身的情景,正应此道:第一回于村道上三个来回的晨跑,是如此;第一回八十个俯卧撑,是如此;第一回半个时辰的引体向上,是如此;甚而更早之前的午时日头曝晒,亦是如此。
此刻的宿平虽也颇觉吃力,但更有一股迫切之愿,就是要把红叶打中――哪怕只有一下。
如此信念持撑,两人一追一逐,一诱一打,时间倒是过得极快。少年的拳法又因对上了真人,不似起初那般空耍把式,也渐渐地愈发有的放矢、神形皆备。而最让三寨主暗中称道的是,宿平打到了后来,便几乎不按先后出拳。一次一个往复将毕,红叶转身正待少年打他下巴,却是迎来胸前一拳;一次本以为他该使出“午时三刻鼓”,于是缩胸退闪,不想少年打的却是“黄泉路用脚”;更有一次,少年居然冷不丁跳起一招“孟婆汤浓”,把他逼得连连后退。
打了大半个时辰,红叶忽觉宿平那招“油锅滚背”已经变作了“娘娘敲背”,显然又一次到了气力耗尽的关头。这一次三寨主并未再继续给宿平喂招,而是一个回抡,就把少年拦腰提了起来,夹在腋下。
“打中了……打中了……”宿平软软地捶了红叶背上几拳,嘴里叫道。
“打你个头!”红叶笑骂道,却不理他,只管向着山顶南坡的草坪走去。到了那处,才把他仰面放下。
春季的午阳其实并不太热,暖暖柔柔地照在宿平合上眼睑的脸上。少年全身上下被汗水侵了个透湿,却不想翻身,哪怕只是动弹一下。
“舒坦么?”红叶也躺在一边,抹了一把额头道。
“舒坦……”宿平微微张了张嘴,睫毛微颤。
“这就对了。有句古话说得好,叫‘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咱这也是一样,只有累过了,才会觉得舒服,而且越是累,躺下越是舒服。”红叶笑道。
“还真是如此,我也有许久未曾有过这般感受了。”少年终于轻轻扭过头来,对着三寨主道,“红叶大叔,你可不知我去年连跑个六里路,都已快累得动不了了,现在即便把那路程翻个倍,也是毫无问题。”
“哈哈,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挑过担的人都懂这个道理。”红叶笑道,“那些耕樵第一回挑担的时候,哪怕四五十斤的担子,走个一里半里的,也会觉得肩膀酸痛。可挑的久了,一两百斤的担子,还不是宅里、田头,照样风风火火地来来回回?――咱们练武,也正如这挑担一般。”
“你莫不是知道我要考禁军,从来不挑担子,特意拿这个取笑我?”宿平心中想道,却也觉得此话不无道理,便又问,“怎地又与练武一般了?”
“寻常成年男子,若是无疾无病,气力其实相差并不太大。只是为何越是能够吃得重担之苦的人,他日后能挑起的担子也是越重?――便是因为那些人常将最重的担子压在肩上,一肩能挑五十斤时,他咬牙挑了五十五,一肩能挑八十斤时,他挑了八十八,如此这般,肩头越练越强,越练越不怕痛,自然比那些畏惧重担之人强了许多。――咱们这‘刑屠拳’亦是如此,我说过这套拳法能增你气力,只是能增多少气力,便要看你自己,你若是那不敢去挑重担之人,所成也是泛泛。个中考较的,都是一股子毅力!”
“我明白了!”宿平轻声呼道,“难怪红叶大叔在我第一次倒地之时,要让我继续练下去,原来是为了这个。若是撑的越久,日后气力岂非越大?――不成、不成!我要起来再练。”
宿平说着,竭力就要起身。却被红叶一个大手掌,轻轻一碰便又压躺了下来,微笑道:“你这小子,倒能拼命!不过凡事都讲求一个‘度’字。你练箭时日不短,自然对弓极为熟悉。常言道:‘弓似月’。而那未开的弓,是个‘半月’,这‘半月’好比一人自身的气力,便是第一个‘度’;而开弓的人强加之力,便如人之毅力,毅力越强,好比气力越大,那弓也就开得越满,直至‘满月’,这便是第二个‘度’;可是物极必反,正如月之‘望而回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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