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之后,又朝着新月而演,若是到了这第二个‘度’,还要强撑,那便月不像月,弓不成弓了,那弓过力必断,反伤了自身。”
三寨主这一比方,惟妙惟肖,叫少年听得连连点头,不由叹道:“怎地这山寨上的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且还头头是道,敢指大哥是如此,雷伯伯是如此,红叶大叔也是如此……”
“哈哈,老夫怎是那小敢指可比?”红叶豪言笑道,“老夫自幼漂泊,上山砍过柴,下江抓过鱼,门衙当过差,街口耍过艺,深观求玄道,佛堂问偈语,游了大半个天下,自是有些一知半解的真学。”
“呀!红叶大叔还当过差?”宿平讶道。
“不提也罢,那里头的水太深太浑,不清不净,老夫不喜那些弯弯绕绕,只一年,便弃职而走了。”红叶摇头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是再未行习武之事。特别是宿平,昨晚入梦得迟了,又加之刚刚一番劳累,听着听着,竟何时睡着了也是不知。
再等睁眼醒来之时,却已不见了三寨主。
“哎呀、坏了!眼下到了什么时辰?”宿平突然记起未时一过就要去找法华,立马动身跳起,往山腰赶去。
到了寨营,就见“风雷聚”的东墙根下围了一大群人,里面一个叫的最响的道:“下了、下了啊!买定离手啊!赢了的就趁好运啊!输了的就要翻本啊!时间不多了啊!再开几盘又要操练了啊!……”正是那赌徒叶陌路,虽说此刻两个眼圈还是囫囵发黑,脸上头上却是净爽了不少,想是刚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就连那面铜镜不知何时又挂回了他的胸前。
宿平看了几眼,没有发现雷敢指的踪影,便急急拉过了一个靠的最近的青年男子,问道:“这位大哥,可否请教一下四寨主现在何处?”
那青年侧脸看着倒也模样端正,穿得也是得体,哪想一转过身来,却把宿平喉咙一阵纠结。原来此人背向少年的另一只手,正在掏着鼻孔,叫宿平一拉,便放开了去,那中指上还拖着一条黄黄的事物,飘飘荡荡。
昨晚宿平发威射箭之事,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山头,这青年显然也认得他,慌忙把那中指望前面一人后背撇了两撇,咧嘴笑道:“呀!原来是宿平兄弟!我叫朗乾坤,朗朗乾坤的朗乾坤!――兄弟来得正好,哥哥我昨夜梦到了一口大棺材,正是鸿运当头之际,只是不巧眼下把钱忘在了房里,可否先借你几两银子?明日我便还你!”
“你这名字可取得真好!”宿平暗想,只等把喉间那阵胃气压了下去,才开口道,“朗大哥,我身上只有一些碎银子,你要便先给你罢……只是烦你告知一声,可有见过四寨主他人?”
郎乾坤等少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钱袋,接到了手中,才笑嘻嘻道:“宿平兄弟新入山头有所不知,咱们四寨主每天这个时辰,都要去西山坡上练箭,你现在过去,定然可以见到他人。”
说完,青年便转身挤入了人群,嘴里还连连叫着:“等等、等等!我还没下!”宿平正想再问一句“眼下是什么时辰?”却也只能摇头。
既然得知了法华的所在,少年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昨夜哨塔之上,雷敢指曾点划过这山头的方位形势,刻下去屋内取了竹弓、箭囊,便脚不停步地赶往西边。
这风雷寨越看越是造得巧妙,虽不敢说巧到夺了造化天工,也是独具匠心之作。山腰开堂,南凭独道寨门,北借悬崖之势,东走是一辅山的操练之场,西去却有一斜坡的鸟语花香,真要问哪里像个贼寇窝?也只有那千百处悄悄埋在四周山脚上的陷阱暗刺了。
宿平解下缠在腕间的石决,各自戴在了左右拇指之上,到得西山坡口,果然见到了一个身着黑白斑花衫的人影。
法华正站在草丛之中,手里提着那把紫木弓,驻足望着前方。
前方是一株孤零零的碧桃。
这碧桃虽说名里有个“碧”字,此刻却一点也不显绿,哪怕是叶子也都不见几片,齐肩高的直干上,平平地向各方伸出条条枝桠,满树花儿缀在那枝桠上,于这青草坡间开起一把绯红之伞。
宿平还是个少年,却已不再是去年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少年。他自方才见到法华的第一眼起,就没有发出丁点声响,是因他知道四寨主此刻正在凝神。
静静的,许久之后,法华的右手探向了腰间的箭筒,轻轻捏起一柄木箭。
那木箭全部抽出的一刹,法华突然一个岔步望斜坡上飞速奔行,奔行中却依旧注视着那碧桃所在,左手举弓,搭上木箭,就是一发!
此箭一出,又是一个撤步,回身朝着斜坡之下而去,右手再次伸向腰间。
枝头一颤!落花飞散。
再取一箭。
花瓣飘洒,人也腾掠。
就在那花瓣未及落地之时,法华已是提气纵身一跃,飞起一人一手多高,空中搭弦,就在将要回落之时,开起紫木弓,又是一箭射了出去。
只是这一箭,却落空了。
远处宿平不由扼腕一叹,直叫“可惜!”
法华双脚踩地。只见他一扔紫木弓,走前几步,伸手向下一捞,就从齐踝的草丛内捞出一个黑皮扁壶,仰头就灌了下去,一饮而尽。那模样,却不似平日所见的四寨主,倒像极了三寨主的作风,只是平添了一份萧索。
“过来!”法华又是一把扔开酒壶,对着宿平喝道。
少年赶忙跑上前去。
“那两射之箭,你可看清?”法华哈着酒气问道。
“看清了。”宿平见他眼睛微微有些发红,顿觉不妙,轻声应道。
“可是一中、一不中?”法华又问,眼里的红色又加重了几分。
宿平这回没有回答,只点了点头。
“你!你!你告诉我,这是为何?为何我射不中?为何?……”猛然间,这四寨主伸出双手,抓住了少年的肩膀,摇摇晃晃,似有些站立不稳,瞪起赤红双目道。
宿平虽与他相识不过一日,却也见过他与红叶交手时那份应对从容的淡定,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此刻居然出现了如此一幕,不由深陷错愕,一时间忘记了如何开口。
法华见少年并不答话,于是停了下来,与他双眼对望了一会儿,突地又吃吃笑道:“你心里定是在笑我,是不是?你也在笑我没有资格学这‘花落箭’,是不是?是不是?”
“法华叔叔,我没有笑你,我连那‘花落箭’是什么都不知道!”宿平连忙摆手。
“什么是‘花落箭’?”法华终于松开了扣住少年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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