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呐,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眼瞅着他无人照看,早些年订了亲还未行笄礼(注1)过门的娘子任青伶便放下脸面,过来撑起了这个家。一直相熟的几家乡里也这个几枚大钱,那个半袋麦黍的接济着,这个家,又算有了个家的样子。
问题是斛律云这病呐,本身就是积劳成疾,要是搁在大富之家,也没什么,只要营养跟上,再加上金针妙手、汤药伺候,调养些时日就能慢慢的好起来。可是这样的穷乡僻壤哪里有这样的条件,平时吃饭的时候连顿肉都没有,更不用说药石郎中了。这样一日日的过去,他身上的病,非但没有好转,还日渐沉疴。
恰巧在这个时候,李强的一缕香魂幽幽自地府拍马赶到,一脚把这个连脑子里都是肌肉的病痨鬼踢到了阴间投胎,堂而皇之的鸠占鹊巢,穿越了…
斛律云按了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随手从墙根底下拽了一根草叶叼在嘴里,看着远方的夕阳出起了神。毫无疑问,自己被阎君和那个一脸奸相的判官耍了,究竟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宇文成都这个人,还是因为一些技术问题让自己‘投错了胎’已经无从考究。不过现在再想这些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以最快的速度适应突如其来的变化,并随之做出正确的决策,这,才是他上辈子学得最多的东西。
自己这个新身份的优点,是有一身不俗的本领。气功这种东西,虽然不像前世武侠片里的内力那样让人身轻如燕、出掌成罡,不过却可以延缓疲劳,增加气力,斛律家的这种气功,据说是战国诸子百家传下来的东西,应该算是上乘的功法。
家传的戟法,大开大阖,战场拼杀绰绰有余,斗将略显不够,箭法是先祖斛律光的成名绝技,跟了他老人家一辈子的福伯深得其精要,自己跟着他修习近十年,已经可以达到箭穿钱孔,连珠贯虱的大成地步。
他将口中的草叶吐掉,咬着手指继续想道: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两位一起修习武艺,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把兄弟,一本能证明自己名门之后的家谱,一个未过门但是极为贤惠的娘子。剩下的,就是朝廷分下来的二十亩薄田,两匹马,还有这一进破房子。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斛律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咒骂起来,就这几样东西,连个村子里的富户都算不上,谈何出人头地。比起这些来,自己劣势更多,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完全停留在一部九分假,一分真的‘说唐’之上;身在边疆苦寒之地,不光隔绝于世,而且紧靠突厥,随时都可能死在边患之中;至于这个将门之后的身份要是曝光了,也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在他的记忆中,爷爷斛律光自幼从军,和北周打了一辈子仗,手上可谓站满了北周将士的鲜血。那些北周将领,现在可大多都是隋朝的高官显贵,虽然说起来战场上各为其主,生死由命。可是难保那些人的后代里面没有几个小肚鸡肠之人,以自己现在无依无靠的身份,那些人对付自己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的简单。所以,这个家谱,不到万全之时,是一定不能拿出来的。
盘算来盘算去,斛律云这心呐,是越来越凉。“我靠,就现在这条件,先好好想想怎么活下去吧。”他低声骂了一句,烦躁的使劲儿挠了挠头,本来以为穿越重生能有一番作为,没想到啊没想到,到最后居然需要为了活下去而打拼。
眼前的阳光突然被漆黑的影子挡了下来,斛律云疑惑的抬头看去,却见身前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站了几人,其中一个有些壮硕的身影见他抬起头来,猛地向前一扑,将他扑倒于地。
(注1:笄礼,汉族女孩的成年礼,古代嘉礼的一种。又称‘上头’、‘上头礼’。一般在十五岁左右订婚以后出嫁之前行笄礼,若是一直待嫁未许人,则年至二十也可行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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