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教授是这样问他的:“你们家兄弟里你排行第几?”
程牧阳回答:“我是独生子。”
教授则诧异:“你如果学了理论物理,以后谁来养活你父母?”
这不是什么物理学界的笑话,是实实在在的一段对话。像许多其他的基础学科,理论物理如今在国内外都算是很清水的科目,有时候甚至算得上是付出和报酬不成比例。你也不能责怪现在的学生们都太现实,如今家家都只有一个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又要买房又要讨老婆,于情于理你也不能强迫人家。
本来程牧阳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家里有房有车,又还有美女相伴红袖添香,差点就成了物理系的神话了,不料最终美好的肥皂泡泡终于在众人眼神的热烈注视下碎开了。
人们对此既表示惋惜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本来也是啊,大家都是学物理的,凭什么就你比人家特殊呢?就因为你长得帅么?现在好了,大家又平等了,原来这世界上没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神话啊童话的,那都是骗人的:“狐狸精”(⊙﹏⊙b汗)变成美女来陪陪你,玩儿腻了人家就走了,犯不着在你这耗一辈子。
黄粱美梦一觉醒来,穷教授还是穷教授。
程牧阳本人对此没什么特别表示,人们看他的眼光还是变了,有的一开始觉得看他不顺眼的,后来也都渐渐善待他了,大家都是同类嘛,相煎何太急呢?
田田觉得自己那番话说得很不厚道,心里一个劲在埋怨自己太冲动了,话赶话的什么都能往外蹦,这下好了,把毛头惹生气了。
毛头虽然脾气好,可人家也是有自尊心的啊……
明明应该是别人笑话他的时候,她勇敢果断地出来维护夫君一致对外才对!怎么能像她这样先挑起内讧呐……
据说毛头要跟她结婚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又有那么一些不怀好意地人在背地里传说,毛头是因为看上她的绿卡才结婚的——开什么玩笑!她已经放弃那个绿卡了好不好……就算不放弃,也已经快要作废了好不好!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哪里容得下你一整年不工作白享受社保啊?!
一晚上的时间田田心里都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两个人坐在新房子里的地板上整理刚搬过去的图书,田田也是心不在焉地,随手拿了一本在手里翻着,过几秒钟就惴惴地看他一眼。
“毛头……”终于还是没忍住。
“嗯?”程牧阳坐在一个大大的纸箱边上,伸手一本一本地把他带来的书拿出来,分类摆好,还不忘用手拂去上面的浮尘,样子虔诚极了。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橙色的灯光从他背后斜斜地照射过来,显得在面前投下一团不清不楚的阴影。
“毛头,”田田很没底气地唤了他一声,“你生气了么……”
“唔?”程牧阳很茫然地抬起头,目光有些朦胧,鼻梁上架了副眼镜,居然显得很慈祥,“你说什么?”
田田身子动了动,往他那边蹭了几公分:“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没有啊,”程牧阳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生气?”
田田觉得他是在装蒜,但又不好直接说出来,支吾了一声不知该回答什么,只有硬着头皮开口了:“晚上在豆豆那吃饭的时候……我说你没法儿养活父母,什么的……”
“哦,导师那也是夸张而已,我又不是真养不起。”程牧阳眯缝着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眨了眨,再度低下了头。
“可是……”田田不相信,“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要说什么?”程牧阳茫然。
“随便嘛!你这么闷闷的,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我一直不都这样么?”他笑了,“你也不说话呢,我也没说你不想搭理我?”
“唉,”田田没头没脑地叹气起来,爬到他旁边缩手缩脚地靠上去,“我忽然觉得,学建筑也挺无聊的。”
“嗯?”
“是啊,每天都在画图,每天都在寻找灵感,那些图纸和PVC或者石头的边角料搭成的东西,在别人看来既没有趣味也没有意义……”
程牧阳低头不语,田田也没了话。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喃喃低语,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田田听:
“有的人觉得学者们很难接近,他们的脑子里想的东西跟别人都是不一样的,好像他们也很讨厌接触别人……其实搞科研的人日常生活是真的很单调的,学者们不是讨厌和人接触,只是身边一直都是实验实验,研究室里很乏味也很窄小,彼此离得又远,交流的机会也很少。”
他的语调很低沉,却显得很悠远:“但是就在这种周而复始的无聊的实验和计算的过程里面,他们可以找到另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爱因斯坦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子
他热爱音乐,支持反法西斯,心地善良
妹妹玛雅因中风而瘫痪以后,他每夜念书给她听
他的一句话影响力极大:
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知识是有限的,想象力则包含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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