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多有意思!
他们两人来时两袖清风,归去时居然扛了口棺材!
连城璧甚至觉得他活了这么久,皆没这几天有趣。
只是有趣在哪呢?
是从未曾想过的事,是从未曾遭遇的苦,抑或……从未曾遇过的人?
他敛眸,掩下目光中的些许疑惑。
天色更晚,月色更明。
冬日的风从指尖漏过,寒意刺骨。连城璧呼出一口冷气,兜好萧十一郎之前给的一袭披风,默不作声凝视来路。
来时他们走了一个半时辰,归去大抵也要这些时间。
寒风依然呼啸,长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丛林小道蜿蜒曲折中,宛若狼群对月长啸之音。
连城璧便想起了那日萧十一郎所唱的歌。
那首他不知曲调、不懂词意的歌。只是萧十一郎唱那首歌时,声音萧瑟,无限苍凉。
连城璧侧头去看萧十一郎。
他扛着一口棺材,步履却没有丝毫的凌乱。面容还很年轻,目光却沉稳坚毅。连城璧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漫不经心道:“倘若萧兄还有余力,那日唱的歌,便再唱一次罢。”
萧十一郎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而后他低沉苍凉的声音,便和着寒风呜咽声,飘散在林中。
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阻隔之下连城璧觉得步履维艰。他默不作声听着,听着那歌声与风声便被埋入其中,再分辨不得。
这一刻,连城璧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听懂了这一首歌的。
——寂寞。
唯有寂寞。
萧十一郎只唱了一遍,便不再唱了。连城璧再看过去时,他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天很冷,唱歌更冷。”
连城璧呼出一口气。见面前那团白色缓缓消散在半空里,这才轻笑一声道:“那便不要唱了。”
萧十一郎轻应一声。
而后又是长久的默然无语。
虽然是不说话,萧十一郎却觉得此刻心中异常安宁。
两人走了许久。
甚至连城璧的披风上都沾满了寒露,才回到了暂时落脚的客栈。
连城璧很累。
这几日他不能妄动内力,更需提防无孔不入的刺杀,无论精神抑或身体,几乎都已达到了临界点。
萧十一郎先去守门,待连城璧沐浴完,再换连城璧守着,萧十一郎沐浴。
萧十一郎很穷。他的钱,只够他们开一间上房。
也是。
以着他一文钱便愿意砍断一人双腿的劲,穷些也是应该。
连城璧入睡后,小二便离去了。萧十一郎也跳窗出去,带回棺材。以着他的轻功,避开昏昏欲睡的小二将棺材放入房间,轻而易举。
只是原先便不大的客房,愈发拥挤。
他归去时,连城璧已然入睡。
贵公子穿了另一件青衣,双手放在身侧,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像是梦见了什么,秀雅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萧十一郎怔怔瞧了半晌,鬼使神差般伸手,想要抚平他的眉。
指尖尚未触及,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而连城璧原先紧紧闭着的眼,亦豁然睁开。
萧十一郎一惊,还未想好措辞,便听得连城璧疲惫道:“是你啊……”他喃喃说着,并未放开他的手,反是紧紧握着,轻笑一声:“……很暖……便让我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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