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而至,迅速笼没了整个边漠,远山近城白茫茫的一片,花草树叶顶雨迎风呼啦啦的声响犹如百鬼夜哭。雨水顺着屋檐下泻,形成一道道水柱,又快又急。
公子霁立在门边,身上披着厚厚一件裘皮披风,雨一下,他愈发觉得冷了。从申时听到第一声鸣金,他就站在这等玉北屏。
屋外的雨斜斜打入檐下,公子霁鬓发沾湿,脸上蒙了层细细的水雾,越发显得眉目漆浓,玉容无暇,一双海棠目比秋水更为动人。
大雨中有人骑着马向竹院飞奔而来,马蹄声又急又重,像是踩着千钧万浪。霁苏眸中一喜,吩咐小羽道:“快取伞来!”
玉北屏回来了。
霁苏急急撑起伞,快步出去迎接,来人却在竹门外扑通一声摔下马,他连忙伸手去扶,一俯身却发现地上血水一片,一经冲刷,汇流成溪。
来人抬头,却是杜青阳,他满脸血痕,身上铠甲残破不堪,看向霁苏时,满目悲拗。
霁苏心中一紧,抓着杜青阳问道:“玉北将军呢?”
“将军……”杜青阳颤了颤,埋下头失声痛哭道“将军他回不来了。”
霁苏一个趔趄,手中的油纸伞重重落地,砸起一滩泥水,落在他的叠锦衣摆上。他摇着头,踉跄后退,玉北屏回不来了?怎么可能呢?
看着泥水里痛哭的杜青阳,霁苏只觉得一阵恍惚,雨水将他浑身浇了个湿透,苍白的双唇哆哆嗦嗦,喉间一个极其沉抑的声音吼出来“玉北屏,他怎么会回不来了?他不会的!”
倔强抬头,举目眺向城门,他的玉北屏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将军,怎么可能会输给大周呢?可远处雨雾大的他什么也看不清了,眼泪终是一串串的掉落下来。
大周国囚牢。
阴暗的光线,冰冷潮湿的地面,几把稻草,有人却在做着最香甜的梦。
“爹娘,女儿回来了!”一身绿衣娇俏的北家郡主兴冲冲的跑回府,满头珠玉叮当,北家夫人一脸宠溺的将她搂着怀里,指着她的鼻子数落道“你这个疯丫头,看以后谁敢娶你!”她眨眨眼睛,甜甜笑道“霁苏哥哥啊!”
“大哥,小妹她又打我!”北家郡主的二哥抱着脚嗷嗷乱叫:“她又抢我的机关盒!”北家郡主的大哥目睹全程冷冷嘲讽道:“谁让你打不过她!”
“爹!女儿知道错了!”北家郡主哭的抽嗒嗒的跪在正厅里,北家老爷只瞄了一眼继续低头喝茶,哼他才不会上当,他这个闺女老骗他。
“娘亲!”北家郡主看着娘亲被人逼的跳了崖,年仅十四岁的她趴在乱葬岗里躲了一夜,又冷又怕,哭干了眼泪。
后来是霁苏找到了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玉北将军,你每输一场,寡人就杀侯府家十人。”
“玉北将军?玉北将军……”景王狞笑着一步步向他逼近,手中的人皮扇子马上就要触上他的鼻尖,玉北屏一个激灵,陡然从梦中惊醒。他喘着粗气,满头冷汗,动一下都疼入骨髓。
他咬着牙吭哧半天才坐起来,微调呼吸环视四周,狭小的牢房里,只有一扇小窗,开的高高的,透着光亮。
他还活着。
许是他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他听见脚步声靠近,顿了顿,又匆匆离开。不一会,牢房门被打开,水和食物都送了进来。走进来的还有一个剑眉朗目的少年,他看着赵括,目光复杂,但并无敌意。
玉北屏默了默,这个少年他认识,大周的少上造姜燃,潞州一战大周副将死后全靠他领军才没被景国击溃,也算是半个相识,开口问他“可有我玉北家人的消息?”
姜燃面露不忍,他敬重玉北屏,也同情他的遭遇,尤其是当他得知眼前威名赫赫的将军竟是个女儿身。
玉北屏看他一副银牙咬碎的模样,缓缓闭上眼睛道“直说无妨。”枯瘦的手悄然抓住了身下冰冷的铁链,暗暗用力。
姜燃声若蚊呐“都死了,武安候的头颅还挂在景国的都城上。”
玉北屏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整个人绵软的瘫下去,双目圆睁眼神空无一物,只有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四年,她拼命了四年,到头来却一场空。
于将军,她是阶下囚,护不了百姓。
于人子,她救不了爹娘兄弟。
她还有何颜面活于这世上!浑浑噩噩,一连三天,滴水未进。
三日后,玉北屏被提了出来,她任由人拖着,蓬头垢面满身污秽。外面明媚的阳光刺疼了她的眼,她终是动了一动,将眼睛埋藏在几缕乱发下。
见她的人是五公子公孙禹,此时已是新的大周王。年轻的帝王黑金色龙袍加身,头戴十二珠朝冕,显然是刚下早朝。他看着玉北屏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勃然大怒道“玉北娆!既然你不想活了,寡人成全你!”
玉北娆,她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愣,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玉北屏是她的二哥,四年前就死了。抄府那日,她跟随娘亲回晋国省亲,逃过了一劫。后来二哥惨死,她顶替了二哥的名字来到边漠,玉北屏又在边城活了四年,而玉北娆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玉北娆被人大力捏开嘴灌了一碗粥水,扔到了一辆马车上。马车走的又急又簸,玉北娆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颠散了,一口鲜血吐出来,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玉北娆才恢复意识,她动弹了一下,身下是厚厚的稻草的触感。
“救命啊!放开我!”
“爹,娘,救救我!”
“快给老子滚,是不是不想活了!”
一阵嘈乱的哭喊,打骂声在不远处响起,玉北娆微微睁开了眼睛,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她努力用手撑起身子睁大昏沉的双眼,又惊又喜,竟是边城!她守了四年的边城!她竟然回来了!
可是公孙禹怎会如此轻易的放了她呢?眉头微蹙思虑之际,玉北娆见六个泗国士兵骑在马上朝这边走来,他们每个人手里抓着一把绳子,每条绳子的那端都栓着一个女童。女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她们的父母不远不近的跟着,同样是泪流满面,口中不断哀求“官爷求求你,放了我家女娃吧!官爷,求求你……”。
眼看就要走出城门,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突然从后面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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