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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桑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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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爻篇 海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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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玉安街东边的王大爷曾对后来的志怪者讲过,在某年的上元节,他亲眼目睹了玉安街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那日他坐在面朝玉安街的当铺里嗑瓜子,看到门口先是经过了一个黑底白袍的灵修道士,脚下快如生风,像赶着去投胎一样。紧跟是一个红袍子带狐狸面具的姑娘,双脚离地飘忽,哼着歌追刚过去的那个道士。最后是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裹在一件喜服里,满头乱发还有张吓死人的白脸,磕磕绊绊追前面的姑娘。

    王大爷看得瓜子掉了一地。

    据他后来自我臆断,故事大概是这样的:狐妖害死了出嫁的娘子,娘子化作厉鬼找狐妖索命,道士下山除妖,不敌狐妖还惹怒了狐妖,于是在上元节这一天,道士归山,狐妖追道士,厉鬼追狐妖,冤冤相报没个尽头。

    后来七泽听到这个说法,硬是打死都不再穿带红色的衣服。

    而此时的玉安街上,穆爻正以几乎飞起来的速度往前走,为甩掉两只跟在后面的尾巴,他用上了三岁学的疾风诀。然事与愿违,不管他走得多快,身后那个清软的声音仍旧紧紧跟着他。

    “穆爻,穆爻等等我啊……”

    九鲤晃晃悠悠往前飘,有妖力撑着,不管穆爻走得多快,或者说他真的飞起来,九鲤也能轻易追上,但为了与前面那个沉默寡言眼空四海的仙家搭上话,她还是假装力不从心落在后面。

    “等一下啊,穆爻……”

    穆爻没有要理九鲤的意思。

    “穆爻,你不觉得你的名字念起来很像‘喵’吗?”

    穆爻面无表情,连头也没有回。

    “喵……”

    “够了!”眼前人突然一声厉呵,手中长剑应声而出,转身挑剑指了九鲤,眸中寒气四溢。

    九鲤被他吓了一跳,差一点就撞上他的剑尖,连忙落地退了几步。

    “剑乱挥不得……”

    “再跟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眼前的姑娘明眸一转,露出失落的神情,“你觉得我很烦吗?”

    “嗯。”

    “……”面对穆爻的毫不留情,面具下那双红色的眼睛霎时黯然失色,雾气澹澹。寂寂了半晌,九鲤才又开口道:“我好不容易撞上你啊,自然会高兴些……”

    穆爻眉心一蹙,“我?”

    “也不是你,只是……和我一样的人……”

    什么叫是他又不是他,九鲤的话让穆爻感觉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就不怕我杀了你?”

    九鲤举起自己的右手,方才被紫云雷所伤的地方已经长出新的皮肉,完好无损。她眯了眼道:“你杀不了我。”

    “不见得。”穆爻言罢,剑锋一转,冰冷的剑刃贴上的九鲤的脖子,“区区妖物,也敢与我叫嚣?”

    “什么妖物啊,我也算半个人好吧……”

    “一副皮囊而已,还妄想称自己是人?”

    “人活一世,孑孑然一身,谁又不是只有一副皮囊?你的我的,又没什么差别。”

    看着九鲤举了手指,用妖力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剑挑开,面上不慌不乱的样子,穆爻心里愈发不快。

    可他向来心软,从不伤无罪无过的人,剑下虽斩过妖邪数百,却无一不是作恶多端祸及众生的邪道。如今他面对她,手腕只要稍动,剑锋便能划破她的喉咙,一了百了。可他却迟迟没有动作,亦没有更多能拿来威胁她的东西,令她知难而退。

    “你,不怕玄皞老祖吗?”

    一语落,穆爻目中已无亮色,他觉得自己像墨池里的鱼一般,拼命想逃离墨池,却池外无水而被困池内,越染越黑,自我可怜,自我厌弃。最后还要揭开伤疤,才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自知如此嫌恶,却一而再再而三提起,滑稽可笑至极。

    九鲤默了半晌,开口道:“怕。”

    一声轻蔑的冷笑,穆爻转身欲离。

    “但是,”清软的声音继续道:“你不是玄皞老祖,我怕什么?”

    问曰:东方明矣,显日耀矣?答曰:匪东方明,月出之光,亦耀如明,心之忧矣,于我归矣。

    那话听在穆爻耳中,就像舞雩之风,久旱求来甘雨霖霖,积雪盼来飞鸿,刻舟得剑,缘木得鱼。

    “穆爻?”见穆爻久无动静,九鲤凑近了去看他,那眼瞳闯入穆爻的眼里,眸中似有妖邪,无拘无束随心随性,眼底狡黠醇如佳酿,漾漾有波剜人心神。

    还有自己的倒影。

    不似他人,笑得含蓄深沉,装模作样,看到的只有穆长宣,与他们的玄皞门。

    她眸中所有之物令他心动,再这样看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在她的眸子里深陷,不能自拔。

    许久,回神,穆爻转开眼。

    “总之,我还有事,你若要消遣,还请另寻他人。”

    未等九鲤开口,旁边突然出现的少年音先一步嚷了起来:“找别人就找别人!我阿姐还稀罕你不成,堂堂妖……唔唔。”

    九鲤庆幸她在穆爻听到之前捂了七泽的嘴,让七泽没有口不择言泄露了天机,并且面无表情反手赏了他一记头顶敲。

    七泽没九鲤高,轻而易举中了九鲤的敲头杀,抱着头蹲在地上欲哭无泪。

    “阿姐……”

    “闭嘴吧你!”

    再想找穆爻,他已消失在来往的人海里,入眼唯有灯火掩映,千人千面各不相似。

    抚州城外,西十里,有一座山,名为忘川。

    如其名所言,忘川河边缘灭三生,忘川山上,葬着穆爻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上元节的后一天,正好是那人的忌日。

    鸡鸣破晓,晨光熹微,林间草木沾了穆爻一身清露。再往上走,穿过竹林,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棠花海。

    时节未到,花未始开,唯有寒枝萧瑟,冷嫩怕春。

    可那海棠丛中,无言地立着一座荒冢。这曾是一座精致气派的坟墓,玉雕墓碑,白麻石案,示以坟主生前的地位。但如今野草蔓长,荒芜凄凉。而本该刻着碑文的玉板上,裂纹横行,碎石剥落,早已辨不清字迹。

    穆爻的脚步很沉重,他缓缓行至坟前,将手里的一扎蜜枣糕摆在石案上。

    “娘,孩儿来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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