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歪头看着戒嗔大师卸去满身的高深莫测，听着他说起从前的红尘俗世。
“记得，那年麦秋，为了赶在雨来之前把麦子收回去，村里的人都连晌都不歇了，我家有兄弟两个，再加上我父亲，壮劳力多，收的也快，春燕儿家只有她一个人下地。
说道这里戒嗔大师解释道“她叫春燕儿。”
“那天晌午天很热，我和我哥不想睡午觉，被我娘赶去地里捡麦穗，村里人大多数都已经把麦子收回去了，所以田里几乎没人。”
“路过春燕儿她婆婆家的麦地时，我和我哥听到了哭声，我俩挺好奇，就去看了眼。”
“春燕儿正坐在麦田里哭，走近了我才看到，她的手上被镰刀拉了个口子，正流血呢。”
“我哥比我大两岁，懂得也多，就抓了把土往春燕儿伤口上撒，果然顶用，伤口不流血了。”
“那天中午，我和我哥硬是咬牙帮春燕儿把那拢麦子割倒了。”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回了村里，那时候的人没有消遣，茶余饭后就是议论东家长西家短的。这事儿没几天就传到春燕儿她婆婆耳朵里了。”
清欢不由得被戒嗔大师的故事吸引，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那婆娘把春燕儿狠狠的打了一顿，又来我家闹了一场，这事儿在村里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自然受不了。那时，父亲就决定把大哥送到县城里一个剃头匠那里去当徒弟，可我大哥说什么也不去，没办法父亲只好把我送过去了。”
说道这里戒嗔大师叹了口气。
“当初我还小，不懂为什么大哥不愿意去县城，县城多好啊，有好多没见过的东西，没吃过的好吃的。”
“”后来我才知道大哥为什么不愿意离开村子，那时他和春燕儿之间已经有了什么，只是我没察觉。”
“我一走就是三个月，父亲也没有去县城看过我，眼看要收玉米了，师傅给我放了半个月的假，让我回去帮家里收秋。”
“我一进村就觉得不对劲，路上的人见了我都指指点点的，等我走到家门口时就知道他们为什么看到我都躲的远远的。”
“为什么呀，是出了什么事儿么？”清欢好奇的问道。
戒嗔大师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是出事儿了，我家的门前放着三张门板，我的父母，哥哥，都死了。”
“我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跌倒，是我一个远房的大伯扶住了我，他把我拉到树荫下，给自己装了一锅烟，才和我说，原来我走后两个多月时家里发生了一件事儿。”
“我哥和春燕儿私奔了，两人跑到村口时就被追上了，春燕的婆家直接闹到了族长那里，族长派人给春燕儿验了身，她怀孕了。”
“怀孕了？可春燕儿才十三啊。”清欢诧异道。
“那时候的农村，女孩十三四当娘的也有，并不稀奇。”
戒嗔大师闭眼想了会儿才又说道“知道春燕儿怀孕后，春燕儿的婆婆就嚷嚷着要去报官，族里的人都不同意，在那个偏远的小山村里没有报官这一说，出了事儿都是按族规办的。”
“春燕儿虽然说只是童养媳，可她怎么说也是有丈夫的人，现在怀了别人的孩子，按族规是要被烧死的。”
“烧死？”清欢从来没想过，那是新中国已经成立了，还有这种事儿发生。
“是啊，烧死，那晚，全族的人都出来围观，我哥被绑着手扔在地上，看着春燕儿被活活的烧死。在春燕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我哥撞了柱子。”
戒嗔大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些才接着说道“我母亲当时就晕过去了，父亲求了族长把我哥抬了回去，刚抬回去时，我哥的心口还是热的，等把大夫配好的中药灌下去时，我哥就断气了。。。。”
“那个大夫有问题？”清欢奇怪的问道。
“大夫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碗药，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春燕儿的那个赌鬼父亲。”
“是他？”清欢讶异道“他不是把春燕儿卖了么？”
“人啊，真是个奇怪的动物，一边做着最绝情的事儿，一边又暗自后悔。那大夫也给我母亲配了药，所以。。。。。那一晚我家没了两口人。”
“我父亲啊，他只是个懦弱的农民，他受不了打击把药罐子里剩下的药汁都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听完那个远房伯叔的话，先谢过了他，如果不是他，我父母和哥哥可能还衣衫不整的躺在家里。”
清欢沉默了，她被戒嗔大师的悲伤所感染，心里一阵阵的酸涩袭来。
“后来，我把父母和哥哥的尸体一把火烧了，还特意把春燕儿的骨灰和哥哥的骨灰放到了一处。我背着骨灰盒离开了村子，在村口时遇到了春燕儿的父亲，他穿着一身簇新粗布衣裳。”
“那个赌鬼难得把自己拾掇的这么利落干净，他见了我转身就想跑，可跑到一半又转了回来。我问他想干什么？你猜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他说，他不想活了，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是他的亲人了，而且他杀了人，族长已经在派人找他了。”
“我成全了他。”戒嗔大师忽然低声的笑了起来。
清欢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戒嗔大师竟然杀过人？
“没想到吧，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动手杀人。”戒嗔大师接着说道。
“转眼已经三十多年了，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秋日里的风很暖，村口榕树上的知了叫声很响，那赌鬼的血比秋日里的风还热，有点烫人，他的血溅到了我的眼睛上，那一刻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我就这样背着三个骨灰盒，带着一身的血迹走到了青龙寺的山门。原本寺里的长老是不愿意收我的，我在寺门跪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青龙寺的主持大师力排众议将我收到了门下。”
戒嗔大师等清欢把这个故事消化完后才缓缓的说道“我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有时候放下未尝不是好事，如果我哥可以放下，那么现在也许我还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种田，也许我已经儿孙满堂了。你要知道，你的每一次选择不仅仅是只为你自己做的选择，也是为你身边的亲人做的选择，要三思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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