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火皱眉,仔细瞧了瞧说话的人,并没有印象见过这个人。
既没有见过,何来的久违?
轮椅上是个青年,看之一眼,便有两个字跃然脑中:温和。
五官规规矩矩,既不惊艳也不难看,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甚至他眼角下的黑痣,都是左右成对,双眼下各有一颗,如果说唯一有些突兀的,便是他的皮肤显得过分苍白。该是和他的双腿有关。
他的肩膀上停着一只青色的小鸟,不鸣叫出声,只是从他的左肩跳到右肩,再跳回去,如此往复,似是无趣给自己找些乐子。
“你是雪越山宗主?”洛惊鹤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玄观、九州星宫道同为天下大派,执牛耳者皆已百岁有余,传统仙门就更不比,哪怕是新起的尽还山,掌教也有二百寿数。而这雪越山的宗主却只有三十岁左右?
成不成啊?听说雪越山能上九州策的只有那苏姓仙长一人了。
青年闻声答道:“正是,若不见外,两位便叫我雪承吧。”
雪承是他的名字,承于雪越、为雪越而承。
江火没有急着问,这位雪越山宗主何时见过他,而是打算先替洛惊鹤解决了拜师事宜,再说也不迟,毕竟他还有些隐秘相问。
而这位名为雪承的宗主,似是知晓他所想,瞧了他一眼,转过头对洛惊鹤温和道:“不知洛姑娘此行来我雪越山求师,可是想明白了?”
洛惊鹤点了点头,道:“自然。”
这一拜师看似不过结个师徒名分,其实却是把洛北将军府跟雪越山绑在一起了。
雪承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洛惊鹤:“这是你爹寄在此处的信,现在也该还回去了。”
信?什么信?
洛惊鹤接过来打开一看,挑了眉头,扭过头,马尾晃动,问道:“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怎么骗我上山了?这骗术还没怎么用,倒是我自己先撞上来了?”
雪承带着歉意说道:“有所隐瞒还请见谅,本该是我亲自上府带郡主上山,可不曾想竟会有如此巧合。大世将至,雪越山有八分之难,洛北将军府有大敌当前,郡主理应明白,安分日子没有多少了。”
洛惊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信上的最后一句话怔怔出神。
片刻后才说道:“杜仙长在哪里,我这便上门拜访。”
“大殿后五百步,涯洞居。”
折了信,洛惊鹤对江火说道:“江兄,三日后等你胖揍那张怿的时候,我再来找你看戏。”
说罢左右晃动着马尾出去了。
她知道江火和那人有话要聊,毕竟雪承方才说了是江峰主,那她又怎会猜不出,这位陪自己逛窑子的酒客江兄,就是三剑惊渊暮山的,钓鳌客。
天昭峰峰主,雪越山宗主,总该有些话是她不能听的。
……
“江峰主,你便不好奇我是怎得一眼就看出你的身份?”
江火找了根殿中的石柱倚靠,抬头叹息道:“我这般长相,聪明人该是一眼就瞧得出。”
“……”
雪承无奈摇了摇头,用手推着轮椅走近江火,然后拿出了一个近似圆形的古旧物什,上满刻满了细小到肉眼难辨的字体。
“这是,胡不归。传闻古神俟用它占卜天象,可通万古之前,预测千秋之后,可惜我不得门道,数年前只能算出,江兄会在这么个日子来到金陵城,再上我雪越山。”
所以雪承该是天底下第一个知道江火没死的人,凭借只懂了皮毛的胡不归,轻轻松松的胜过了那撰写九州策的老道士。
江火挑眉,站直身子走上前来,细细观起了这传说中,可逆万古气运的算筹,胡不归。
雪承干脆把胡不归塞到江火怀里,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个天下人求死,也求不到的神物,说道:“当年我要算的卦象,可不是钓鳌客江火会不会死,而是——何人可解我雪越山大灾。”
江火摸着胡不归的手微顿,说道:“大灾?雪越山剑火祭堂消失,禁地剑阵改变,可是与这有关?”
雪承说道:“没错。”
“为何?”
“我雪越山的宗主一脉……快要传不下去了。”说着雪承从轮椅间取出一柄细致的雪白色长剑。
轰——
剑火遽起,可江火却愣住了。
因为这剑火的颜色,一会儿是青色一会儿又是赤色,飘忽不定,时强时弱。
雪承望着剑影,苦涩道:“雪越山的《千雪越魂契》已经快要传不下去了……因为在剑火祭堂的剑灵,不见了。”
江火慢慢放下胡不归,沉默了。
《千雪越魂契》很特殊,为何特殊?因为它可以把一人的魂火完全传给另一位修炼《千雪越魂契》的人,得魂火者得道前人五成修为,而传魂火者便会,命陨。不论这值不值得,历代宗主都要这样做,因为这是他们的责任:既是接管用《千雪越魂契》才能运转的护山大阵,亦是为往圣继绝学!
所以雪越山宗主,极少极少可窥得天道活着寿终正寝,所以才会有所谓的,沉桑谷。
“所以你是希望我帮雪越山找回剑火祭堂的剑灵?”江火知道,没有那上古剑灵,就等于没有了桥梁,连通两位修炼《千雪越魂契》的人。
“是。”
“我若是不答应呢?”
雪承闻言并不惊讶,好似早就知道结果一般,笑了笑说道:“您会答应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剑穗,很精致,取白、赤、金三色,分别是用澜海千丈之底的晋兽、妖族登百野光明山的祸首、荒族夜阳州的魄光,然后再以抽魂化形的手段而编。
为了一个小小的剑穗。
江火早已怔在了原地。
剑穗上有两个小小的字:落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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