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光浮影中行进着,不一会儿,便汇入了长长的车河中。
它身边多出了这许多的同伴,仿佛一下子陷入了热闹里。它们围绕在它的周围,以呜咿的风鸣声,欢庆着它的加入。可它们并不能靠近它,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它们迈着与它相当的步调,或走,或停,几乎已成为了一体。待到了分叉路,它们却又毫不留恋地离去,带走了它们的风,驶向了各自的路。
当安静再次袭来,它才意识到了这种热闹之后的,更深的寂寞。
几日下来,伊伊也憔悴了,脸越发的瘦小,眼睛越发的显得更大了些。她已尽量控制了自己的眼泪,而尽多地展露笑容。她将过去的、现在的笑话统统收罗,然后一一说与了笑儿听。她的笑声仿佛又和从前一样多了。
可越是如此,天奇便越是心疼得紧。原来有时候,笑比不笑更让人心疼。
他多想将她拥进怀中啊。
“谢谢你,这一次又麻烦你了。”
伊伊已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说这句话了,可除了这一句,她已不知还能对他说些什么。
她似乎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也不知是因为灵魂中的那一点抗拒,还是因为她心中的害怕——她怕自己一旦再靠近,便无法放手了。
她的疏远,让天奇心痛。
他看了看她,然后说道:“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一下忙。”
“什么?”
“我想给江笑薇的孩子做一场法事,帮它超度。可是,江笑薇一直很抗拒。我想让你帮我劝劝她。”
“你要帮那孩子做法事?难道,笑儿说的都是真的?那孩子真的还在?”
“这种胎死腹中的孩子,我们通常叫做婴灵。”天奇如实答道:“这种婴灵因为阳寿未尽,魂无依规,无法往生,所以很容易弥留在现世,产生出很强的怨气。而它留在这世间唯一的食粮,就是亲生母亲的元气。”
“这么说,笑儿之所以会得抑郁症,会自杀,都是因为这个婴灵?”
“很有可能。”
“那她为什么要抗拒你帮那孩子做法事呢?”
“她觉得这都是她欠它的。我想,她是想用身体上的伤害,来弥补心理上的内疚。”
伊伊长长地吁了口气。她没想过竟是这样。
“那我应该怎么做?”她问。
“劝她放下。”天奇淡淡地回了这四个字。
放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谈何容易。连他自己,也无法做到。
“好,我会的。”
“谢谢!”
“这是笑儿的事,我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本就该我来做。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她又如何会不清楚,他这样帮笑儿,也终是为了她。
“你现在是想回家,还是想找个地方兜兜风?”他看着她,又问。
伊伊感觉到了心中的涌动,她越发的想要逃离了。
“回家吧。已经麻烦你这么久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天奇看着前方的路,许久,才又问:“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
他的话仿如一根针,深深地扎在了伊伊的心上。
“我不知道。”她犹豫地回道,“也许你不能理解,但是,当我的记忆里突然多出了那么一个人,曾经深爱过,相守过,为他付出生命过,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再去面对你。我知道那一段感情不是我的,可是那种感觉却是真的,它就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心里。我真的很矛盾,我觉得我的心被割裂成了两半……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我明白。”他轻轻地抚过她的发丝,对她挤出一丝宽容温柔的笑,“你别再想了,没关系。”
然后,他们便不再说话了。
夜的静谧顺着车窗的细缝流进了车厢里,它和着轻柔的风,轻轻地哼唱起温柔的旋律。
那旋律悠悠荡荡地飘进伊伊的耳中,和着杂乱的思绪,她的眼皮渐渐地支撑不住,耷拉了下来。两幅长而浓密的睫毛也盖了下去,如两床黑色的丝毯。
天奇静静地将车停在了路边的临时车位上,无限爱怜地看着她。他终于可以无需掩饰地看她了。他以目光轻抚着她的脸、她的唇,一遍,又一遍。他眼睛里的光是晶莹透亮的,仿佛还含了一点点泪,更使得那光有了水波般的荡漾。他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间却早已汹涌澎湃,难以自已。
时间仿佛也识趣地静止了下来,好让这一个瞬间,定格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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