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可他眼底的不重视却是实打实的。甚至在彼此相熟之后,他偶尔还会嘴毒地嘲讽人。
才子多傲气,荀钰委实足够优秀,可那些文人墨客该有的坏毛病,他也一点儿也没有落下。
可就是这般的荀钰,竟然也能在失势后得到这么多同僚的维护?
他随手拣起来一张表文,出自内阁某位耿姓大学士之手,言辞恳切地书写荀钰是如何善心负责、如何救济提拔他于灰暗之际……
杨承君觉着,内阁次辅是在用满腔心血为荀钰做保证,而这位耿大学士,却更像是在用一把鼻涕一把泪在为荀钰辩护。
本该是惹人发笑的言辞,杨承君却笑不出来。
或许荀钰真的变了,他脱去了那一身称得上是孤高自负的少年意气,在大多数人看不见的地方,陡然变得沉稳可靠了起来。
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替他鸣冤。
思及那般耀眼稳妥的荀钰,杨承君忽而觉得自己之前的嫉妒和不甘有些可笑。
或许他的确就是比荀钰差一些罢。在荀钰脱去稚嫩、一夜成长起来的时候,他却仍旧沉在少年的心性中沉浮挣扎,像个和大人攀比斗气的幼稚鬼。
杨承君沉沉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相信荀钰会弑君。同门相伴一载有余,在朝堂共处多年……他虽忍不住同荀钰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生出攀比之心、彼此在朝野之上水火不容,可同时也分外地清楚,荀钰为人正直刚正。
昨夜荀钰同他说的那一句“万事小心”,就仿佛是一盆凉水,将他从头到脚地给浇了个正着。
高盛在一旁看得忐忑,皱了皱眉,小声道:“陛下,这荀家众人,审还是不审?如今先帝孝期未过,总得早早的向外头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是?”
杨承君摆了摆手:“退下罢。”
高盛张了张唇,皱眉退下。
李素茹正巧这时候进来,蹙眉看着高盛退下,径直上前来:“在忙什么?”
杨承君扶着她坐下:“在发愁如何处置荀家众人。”
李素茹定定瞥了他一眼,眼里带了些暖色:“陛下心里似乎有答案了,为何还在发愁?”
杨承君给她倒了一杯茶,重新回去坐着,捏着眉心沉默不语。
他对荀钰的感情十分复杂。
既有早期时单纯的欣赏,亦有拜师读书时的同门情谊,还有后来因意见不一而生出的怒火,以及在发觉他人更偏心荀钰时的落寞不甘,更有因璟帝出事而生出的一大片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悲怆……
可更多的,是一种找不到来由的信任和珍惜。或许源自于岑黛某日曾在东宫同他说的“求你一定要相信师兄”,亦或者源自于岑黛从小在他耳边哼唱到大的“人不如故”。
他拥有的东西很少很少,除了李素茹、父亲、姑姑、岑黛、老师和众位大臣之外,或许还有一个……荀钰?
李素茹看着他,轻声道:“我祖父幼时曾教过我一句道理,说一个人用眼睛看到的,或许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身在混乱时局当中,你所看到的一切,甚至可能是敌人刻意表露出来的错误。”
李素茹温声道:“总归陛下对荀首辅熟悉得很,别人怎么说都在其次,关键的是陛下心中是如何给出的答案。一切随心而走,由心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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