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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寒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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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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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步地逼了过去。

    “孽障!朕不信,你真敢杀朕!”

    他走到了儿子的面前,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了地上。

    少年冷眼看着他,便仿佛看着一具没有生命的被摆到了祭祀供桌上的牺牲之品,直到皇帝倒在了自己的脚前,方笑了。

    他抬手,修长的指轻轻抚过冰冷剑锋。

    “父皇,你可还认得这把剑?这是当日你攻下蒲城,见到我后,你从身上解下送给我的。这上头染过无数人的血,你让我做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少年慢慢地蹲了下去,蹲到倒在地上的父亲的面前,和他四目相对。

    皇帝怒目而视。

    少年脸上的笑意消失,抬臂,朝着皇帝挥剑而去。

    在慕妈妈的惊叫声中,皇帝感到一道冰冷的剑锋,掠过了自己的面额。

    并无血光。

    “叮”的一声轻响。

    他头顶的发冠断成两截。

    束在发冠里的他的头发,齐根断裂,散落在了地上。

    皇帝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儿子,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父皇,我听说你和我一般大时,为报父仇,出手杀人。儿子没用,但为母复仇之心,并不逊父皇你半分。倘若以我自己心性,我原本现在便已杀了你。”

    “可是我不能取你的性命。你若死了,天下就会再起动乱,我怕我见了母亲,她会责备。”

    “你听着,我此刻断你的发,便如同杀你。子弑父,天理不容,从今往后,我便没有父亲,你也没我这个儿子!”

    他用剑尖挑起地上那束漆黑的断发,再不看皇帝一眼,转身走到元后的长生位前,放在供桌之上,自己下拜叩头之后,站了起来,向着长生牌位,一字一字地问:“阿母,儿子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大殿里没有回音。只有跪在一旁的慕妈妈发出的压抑的哽咽之声。

    长明灯火,剧烈摇曳。

    少年慢慢环顾一圈,凄凉道:“阿母,这些年来,儿子总感觉,你就在我的近旁。我记得小时,他总不在家。有时儿子半夜醒来,看到阿母你还醒着,那么孤单。其实当日,你本不该让袁将军带我走的。儿子不想你一个人孤单单地离去。儿子这就来陪你了。往后,再也不和阿母你分开了!”

    他闭目,猛地仰头,挥剑朝着自己的脖颈,横了过去。

    “熙儿!”

    皇帝大吼了一声,目眦欲裂,亦不知何来的气力,竟从地上挣扎而起,与慕妈妈一道,朝着前头那个白衣少年扑了过去。

    但是迟了。

    剑锋刎过,血溅灵台,一下将长明灯浇灭了。

    大殿瞬间陷入了黑暗,只剩下皇帝发出的撕心裂肺般的吼叫之声。

    片刻之后,终于被惊动的宫人提着灯笼涌入殿门,被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皇帝披头散发,怀里抱着皇长子殿下,倒在了元后的长生牌位之前。

    宝剑横地,两人身上,斑斑点点,皆为鲜血。

    ……

    那种仿佛万箭穿心般的痛,再一次地朝她袭来。

    慕扶兰的身子,慢慢地滑了下来。

    她紧闭双目,将自己紧紧地蜷缩起来,整个人趴在榻上,一动不动。

    慕妈妈等在外头,忐忑不安之时,突然看见门打开了,谢长庚走出来,急忙迎了上来,正要开口,却见他脸色阴沉,迈开大步便朝外走去,也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一时也顾不上他,忙转身入内,先去看翁主如何。

    谢长庚径直出王府,回到驿舍,便下令连夜动身。

    他的随从十分惊讶。

    他平日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脸色却相当难看。众人暗自心惊,也不知夜宴到底出了何事,竟惹他至此地步。但又怎敢多问,忙收拾行装,很快完毕,一行人便离开驿舍,往城门而去。

    快到城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阵追赶的马蹄之声。

    长沙国的丞相陆琳骑马追了上来,大声喊道:“谢节度使!留步!”

    谢长庚缓缓停马。

    陆琳追到近前,翻身下马,朝他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没戴官帽,脚上靴子,左右也穿反了。

    “谢节度使,这是怎的了?何事竟要连夜离开?”

    谢长庚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笑道:“谢某方才离开之前,已留书在驿丞那里,本是叫他明早代我转呈上去的。谢某此行目的,一是拜祭先王,二是接回夫人。先王已经拜过了,夫人那里,因她到我夔州之后,水土不服,身子不妥。这趟既回来了,索性让她留下再休养些时日。因谢某另外还有要事在身,故连夜动身。多谢长沙王和丞相的款待,谢某感激不尽。丞相请留步,谢某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陆琳方才回府,刚躺下去没一会儿,就得报谢长庚一行人要连夜离开,不知何故,慌忙追了上来。

    原本担心哪里又得罪了他,才怒而夜走。此刻追了上来,见他言笑晏晏,便松了口气。出言挽留了一番,也就作罢,说长沙王夜宴醉酒,由自己代劳,送他出城。

    谢长庚也未推辞,任由陆琳送自己出去。

    城门打开,陆琳送他一行人出城门,又是一番客套,最后,目送他的身影纵马消失在了夜色里,这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半信半疑,回城不提。

    谢长庚纵马奔驰了一段路,慢慢停了下来。

    随从见他似乎有事,也跟着停马,齐齐望着他。

    谢长庚转头,眺望着身后那座被夜色勾勒出黑漆漆轮廓的一片城池,半晌,转过脸,吩咐一个擅长追踪情报的名叫朱六虎的随从:“你留下,潜藏行踪。长沙国有什么消息,就传给我。”

    “尤其是翁主,给我留意她的动向。一切事,越详细,越好。”

    谢长庚神色平静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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