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元凌入夏不久,还未有恼人的蝉声,气候也算怡人。元凌城北的远郊,仍是一派暮春盛景,草长莺飞。青山镇北的林中,有一处雅致的别庄。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别庄门口的台阶旁有棵枝叶繁茂的杨树。树下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她抱着齐肩的扫帚仰着头,眯眼看着从枝叶间投下的斑驳。
“今年呀,我一定会交好运的。”
小丫头喃喃着,嘴角笑意未浓,她的左耳忽然一痛。
“疼疼疼!”耳朵被提的小丫头,斜眼看着那个站在身侧的妇人。
“你个死丫头!我让你把门前扫干净!你倒好!就知道偷懒!”说话的人,是个虎背熊腰的妇人。她像提着小鸡仔一样,提着小丫头就往庄里走。
“徐,徐妈妈!我错了!您可金贵着自己的手哟!”小丫头疼的挤眉弄眼,却没敢反抗。
路过几个手提水桶的丫环,见到这一幕,只是欠身行礼,连正眼都没多赏一个,就各忙各的去了。
别庄前院里,徐妈妈松手把小丫头甩到面前。
“整个别庄几十个下人,就属你未心最会偷懒!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徐妈妈双眼如铃,中气十足。她掐着腰,胸口起伏,看样子气得不轻。站在徐妈妈面前,名唤未心的小丫环,这才捂着耳朵转过身来。
未心有一张苹果型的脸,脸上却没有苹果熟透的红润。她微微有些发白的脸上,是普通的鼻,普通的嘴,勉强算得上周正。但还好,她长了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干净,隐隐透着些狡黠。
未心看着正在气头上的徐妈妈,当即堆起讨好的笑容。“徐妈妈……奴婢的好妈妈。都是奴婢的错,您要打要骂都好,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未心站到徐妈妈身侧,放轻了声音,又巴巴的眨了眨眼睛。
徐妈妈瞥了她一眼,虽然仍抿着嘴角,但心头的火气已然消了大半。“猴崽子,就知道装傻卖乖!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侯府的主子们两日后就到了。你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惹麻烦……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奴婢一定不给徐妈妈您添乱!”
徐妈妈声音洪亮,震得未心耳根发麻。她气得直戳未心的脑袋,后者却是挺直腰板,心甘情愿的受罚,眼睛转了又转。
“行了行了。去把偏院的厢房打扫出来吧。”懒得再与未心纠缠,徐妈妈不耐烦的挥挥手。见徐妈妈松口,未心猴精的应了声,转身开溜。她跑的太快,徐妈妈的声音被她落在身后。
“干完才能吃饭!”
新月爬上枝头,洒了一地光华。
未心一个人拖着扫帚,垂头丧气的往回走。“我就是去的晚了些,也犯不着一点不剩吧!”未心住的房里没亮儿,黑漆漆的一片。想来是同住的姑娘已经睡下。她站在门前,气呼呼的摔了扫帚,一屁股坐到了门前的台阶上。“你大爷的!”刚骂完,肚子就很不适时宜的叫唤了两声。未心无力的抱着膝盖,长长的叹了口气。她饿得眼睛发直,甚至出现了幻觉,比如……面前凭空出现的馒头。
“吃吧。我特意给你留的。”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未心抓住馒头就是一口,然后才看向身侧那个与她一般年纪的姑娘。小姑娘白白胖胖的脸上,一双眼睛笑成新月,唇角还有对浅浅的梨涡。
“小知了,还是你好!”未心含着馒头,笑得没心没肺。小知了陪在未心身边,看着她专心的啃馒头,眼神有些担忧。“眼看贵客就要到了。你再惹事,徐妈妈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你以为我故意的?我还想多活两年呢!”未心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忿忿不平的撇撇嘴角。“那你还次次被抓个正着?就你这运气,你还不如说你是故意的。”小知了面带微笑,一本正经的嘲讽着未心。“你这嘴还真是委屈你这张天真无邪的脸。”未心磨着后槽牙,笑呵呵的看着小知了。后者盈盈的点了下头。“客气客气。”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最后却都没忍住,“噗呲”一声破了功。
等小知了笑够了,还是忍不住劝未心。“总之这几日你安分一些,准没错。”未心仍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叫我安分没用,总是麻烦找上我的。”小知了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那你躲着点,总行了吧。”
“我尽量。不过……”未心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但马上话锋一转。“我来庄上这么久,还第一次碰上这么大的阵仗,要是不亲眼看看……”未心的心思活泛,显然已经把刚刚说的话,抛到了脑后。小知了在一旁听着,气得直磨牙。
“未心,你才答应我的!!”
那夜,小知了的声音,不知惊扰了多少人的美梦。
待别庄收拾妥当,便迎来了百世侯府的主子们。浩浩荡荡的车队行走在山间小路,远望不见头。徐妈妈领着庄上一众下人,已在门口恭候多时。
而未心终是被徐妈妈寻了个由头,留在了后院。不过这倒是成全了未心,让她此刻可以放心大胆的趴在墙头上,安心的看个够。
车马停稳,侯府夫人余氏在旁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余氏打扮得体,妆容一丝不苟,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而在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人。一翩翩少年,风华正茂。一娉婷少女,气质如兰。二人都与余氏有几分相像,想来该是余氏的一双儿女了。百世侯府的大公子,苏昱,以及他的胞妹,苏清知。再后面是两位结伴而来的小姐。只是距离太远,未心只从衣着上勉强确认了身份,脸是一点没看清。
主子们到齐,徐妈妈亲自引着众人走进了庄内。人流一动,就显得嘈杂。队伍后面的家仆细软,未心实在没什么兴趣,她索性跳下墙头,潜回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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