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宿雪还没消融,映着偶尔希白的月光,白皑皑的照得正城门前那片广场如同白昼一般。
夜来的朔风又把这满地的残雪吹冻了,踏上去只是簌簌地作响。
城门楼上火把已经燃起来了,孤寂暗淡的火光。
数万人,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如此这般僵持已经第六日了,今日一场血腥画面必将上演。
人不吃粮食存活的极限是七天。
这几日已陆续零星死了数百人,好歹劝说工作还是有效的,那个耄耋老人才同意数十名黑衣铁头士穿行其间,拖走掩埋已经死去人的尸体。
城门楼风声列列,刮得李子玉副帅腮生疼,他的脸早已皲花了,自这批难民围城以来,他衣不解带,夜里也挣得一只眼,寝食难安。
一只虫儿蹦到了李副帅的剑上。
他挥手哄它,那货却死死咛了自己一口。一阵劈啪乱打,居然没打住:“成精了你,在下可是白步穿杨的禁军侍卫——”
那家伙打了个哈欠,李副帅笑道:“死虫子,冬天也没冻死你?”伸手捏住它的翅膀,它屁股一撅,“扑嗞……”屙了一个蛋,李副帅伸手一接,蛋就成了一窜大肉窜,他再接又变成了糖葫芦……
“你个傻儿——”一大一小两个人嘻嘻笑着冲李副帅招手。
“你的脸上为什么有蓝光一闪一闪的……”
“冬天怎么会有萤火虫呢?”
“这只萤火虫为何如此蠢笨肥硕?”
蛋壳儿忽闪忽闪翅膀,委屈地摇晃着脑袋躱进了高个儿那人衣袖里。
李副帅瞪眼如牛铃般大小,惊问:“你是太子?”
“咔,咔……”敲敲硕铁制成的一口大铁锅,焖声轰响,黑压压的人群,麦田一样铺开,麦田之上浮动着若干西瓜。
西瓜东一个,西一个,绵延不绝,从城墙根儿底下一直绵延至了山脚下。
当然那些西瓜都是一个个脑袋。
人群有一丝掻动。
“怎么闻得粥香……”
是的,粥米的味道在空旷的,冬天有风的黎明传播得很快。
忽地,人墙如同门一样打开。
一排老人从中走出。老人们走得很慢,分散成散兵线队形走向黑衣铁头组成的人墙。
最中间那个耄耋老人足有九十岁了吧。城外难民大都认得他。从遥远故国逃荒,刚上路时就风头正劲,敢跟六十岁的人比脚力。
现在,老人虽然步履蹒跚,却自豪地挺直胸脯,高昂着头。冲突线上,黑衣铁头士的翁声翁气用混沌不堪的声音警告∶“前面有地雷和火药,越界者格杀勿论!”
朝庭已经在边境线布设了几百万颗地雷和炸弹。主要目的是让蜀中难民望而生畏,不敢逾越。
“屁!看来你快死了……”一个老者花白的胡子拥挤不堪中翻个身,本来他是可以挤到城墙根儿去的,那里暖和些。但是无奈说话的这个象极了自己死去的孙子。所以老者和那个瘦骨崚峋的垂笤小儿竟成了“对子”。
耄耋老人被大会尊称为:“头儿”。
“对子”、“头儿”还有“瘟疫鬼”,是这城门外苦熬活熬的,数万魔珏国人或者伽十国人,这六七天里发明的一些新词汇。
“唉!我们来这天宇城,无非为了躲避‘瘟疫’鬼!”
“魔域大陆已然只剩下了这唯一一块净土——”
“可这几日看来,我们也算穷途末路,天宇城哪里收得了我们这么多人!”
“听说,城里地下城也有了‘瘟疫鬼’……”
“瘟疫鬼”是大家心领神会的一个词汇,家乡因为大旱灾,数年没有雨水,先闹蝗虫,后闹黑死病,再然后就是千里黄沙漫卷,再最后,就有了“瘟疫鬼……”
人们绝望之时都迷信。说有人犯了姜央大神的神威,大神派了“瘟疫鬼”来惩罚魔域大陆,魔域大陆已是这般岌岌可危了。
几个旁边的濒死之人,跟看长叹:“哪里是一般的瘟疫——”
“是鬼!”
垂笤小儿惊恐地往屁股后面看一眼,五个花衣衫的女鬼从那里抬了一口锅,飘飘忽忽走过来。
神情恍惚间,惊闻儿语。
“来了,瘟疫鬼来了……”
“什么?瘟疫鬼这么快就追了来……”
人群一片混乱,睡得迷糊中,半梦半醒的,抑或还有一口气的,都惊恐四散,他们一致以为会是从屁股后面的大路上来的。
所以乌泱泱倒伏一片,涌过了城门这边。
瘟疫鬼见人吃人,见血喝血,没有脸,当然如果砍了它的手,它也可叫活蹦乱乱的。
躲,自是有多远就躲开多远才好。
小儿躲进爷爷怀里。头儿爷爷却首先反转身形,朝向城门方向,跳将起来,一个鹞子翻身,马步蹲裆挡在众人面前,道:“要吃,先吃我!”
另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伸出一只黑黢黢的鸡爪子一样的手,捂住了孩子眼睛。是的,被吃的人,先要被分成五段,如同五马分尸般的,血腥场面简直不能眼观。
众人这才回过味儿来,城门“轰隆隆……”一阵巨响,“瘟疫鬼”却是在他们背后。
五个花枝招展的如花美眷。
“快来。快来……”其中一个“瘟疫鬼”喊她的同伴。
回声轰鸣,倒把几个吓了一跳:“瘟疫鬼”会说话。
后面那堆仍是未动。“哎哟——”好似有呻吟之声传来,那个“瘟疫鬼”心下大喜,又喊一声“粥儿……是你吗?”
见后面许久未有回应,又问了一句。
“要死了,死了就好了……”却是另外远一点,一个男声粗鄙传出。“吧啦……找不到就是死了,死了就是变成瘟疫鬼了!”
“吧唧……”一声一个东西扑到了手上,高个子吓得毛骨悚然,却是一只猫。
扔掉猫。
然后又感觉有一双手摸向自己。
那是个女人的手,一个疯女人微光中摸索着高个子,说:“饿,——吃了这粥……就把我变成瘟疫鬼了,对吧?”
“哦。我说,娘亲,你知道她在哪里吗?”高个子如陷地狱一般心下刺痛,着急问清丢了哪个的随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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