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咳嗽两声,那个花粥还是毫无征兆地一睡不醒——
八公见方公子不理自己,幽幽地道:“我不相信,公子之资,人中龙凤,人间少有的翘楚,你会想不到一个问题?”
方润玉这才听出八公的话里有话,惊问:“什么?难道与花粥此刻的病情有关?这病来得凶猛,令人完全招架不住?”
八公背后的红轿并没有打开轿帘,火把通明中,方润玉这才意识到,刚刚已经黎明,天光当是愈来愈亮才对,怎么反倒又点起了火把?
“嘻嘻——”八公脸上露出笑容,道:“好,正是。我相信,以汝之资,我们之间会谈不拢!”八公顿了一下,挑挑白须白髯道:“公子是灵力不浅的人,犯不着千辛万苦为了一个已嫁作他人妇的女子而丢了性命才好!”
方润玉眼前两绺头发挡了眼,根本无暇顾及,他双脚蹦了蹦,试图通过这一颠,能感觉一下花粥的气息……
正色道:“首先,花粥并非你族类,被瓜瓜一个抢白也就算了。瓜瓜是一个被疾病痛楚困扰到几近崩溃的人,你们不去想让他认清现实,善待自己,善待生命……”
润玉说到痛处,哈哈大笑,道:“万物皆有因果轮回,万物皆是有灵,况残疾病患乎。所以你,八公,作为人父,不教孩子如何为人;你,龘龘圣主,作为君主,切不可一时犯妇人之仁,不辨善恶,只凭一己之私而损人名节。”
“嗯哼——大胆——”一众黑衣祭司拎着轿杠,一路狂呵轻嘘:“圣主岂能抵毁……”
“一国之君,必得法律严明,道徳匡正,方得开化,国度和谐……”方润玉不卑不亢说完。
一族黑衣人见有人公然与龘龘圣主叫嚣法度,一哄而上,直捣黄龙,欲取二人……
扭打之间,方润玉有欲往后侧翻,把个花粥全须全尾护住,双手护住她脖颈上端,唯恐有所闪失……
骨碌碌就滚下山坡,跌到了半路,两个抱成一团,轮翻磕磕碰碰几欲昏聩中终于被卡到了什么地方,翻滚终于停止了,自己被甩在黑暗里莫名的角落里……
“噗嗤……”一声,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呼噜呼噜响了数声……
“粥儿……你没事吧——”方润玉带着哭腔问。
久未回声,他啰嗦得成了一个筛子,不是冷的,而是绝望到,心里默念:“姜央大神啊,花粥是个好姑娘,我愿意折寿二十年,换她活……”
仍是未有回应。
高一脚低一脚却听得灵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再问:“粥儿,粥你没事吧?我是子都……”
“粥儿,你在哪里——”他刚才绝境中已全线崩溃,呜呜大声哭了起来。
“方公子,别哭!别哭,荒山秃岭的,看把狼招来……”
润玉那边仍旧呼里哗啦地哭,仿佛险境解除,心里一下放松,才问:“你刚才怎么了?”
“估计……”花粥没敢说明,其实自从那个瓜瓜跃身一跳,魔镜前当场殒命,自己心冷彻骨。混身所有能感知的地方要像是生了锈,滞涨水肿……
已经几次要闭过气去若干时刻。“粥儿,刚才你看岩画的时候,看到后来,居然睡着了,应该后来又站了那么久,累的……”
“累的?明明……我梦里梦见乱七糟八的东西,一路拚死挣扎……一群狼,漫山遍野的追我……那个傲无邪却是首当其冲的狼王,他围追堵截非要吃我!”粥儿揩揩额头上的汗,夜风太大,早和成泥干了……冷嗖嗖地,紧张过后,打起了寒战。
“傲无邪吗?”一天来,润玉心里早已不记得这个名号与之的瓜葛了,顿了一下再问:“不足为奇,许是你心下虚弱,体弱自然邪鬼出嘛?”
“那人又跑了。他最善于变化,人皮面具做得唯妙唯肖,会扮女人,……”信息含量太大,方润玉木心仍然不知道那个圣太子使了什么魔法,让他的粥儿念念不忘,以至于恶梦里都是他。
“你今天带我来,不是为了告诉我,我是仙翁子的外孙女吗?怎么难道,温彻斯特一族恨他入骨,然后让我自贬身价,如今却成了什么未亡人?”花粥彻底被击怒了。
“方润玉,你未免也太夸张了吧?上次我们俩的事情已经说清楚了,昨晚上,我默认了此行,但并不表明你可以三番五次以什么狗屁救主报恩之名……咳咳——我们只不过是……”
“粥儿,我没有!……”方润玉黑暗里苦笑,自己的一条腿渐渐恢复知觉,应该是被叉在了某个断裂的树叉子上了,撕裂心肺般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自己也是太过着急,荒山野岭几十个跟头翻滚下来估计应该至少落了十几丈,荒无人烟,获救无望……
而血一滴一滴正在滴落,顺着大腿内侧一直漫延到了自己脸上,脖子上,估计离死不远了,自己必须把信息如数都传达给粥儿,这样粥儿如果获救生还才不致于功溃于自己一身……
灵儿字斟句酌,咬牙切齿地说了,结尾却仿佛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就僵在了那里。
“我们只不过是……什么?”润玉彻底心灰意冷了,血流尽自已的生命走到尽头,心下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天似的,他甚至温柔地笑了数声,走吧,生无可恋也好。
“是……终究是无关的人——”花粥儿疯了,是,自己最可倚重的人,以为他会一直在那里,不离不弃,不管自己经历了千山万水,他永远会在那里。原来一切都是妄然,狗屁,屎,她以为他是岩石,泰山,其实他不过是水,是不可托付的浮木。
“噢,无关的人?我以为善骂的花粥,会说出什么恶心的话呢!对我还算客气,我不过是无关的人……我要死了……”方润玉说话的声音渐渐低沉,直到悄无声息。
“屁……你吓死粥儿了!”花粥摸索着起来,摇晃着要走,口中的言辞充满了朝讽,等待那边回声,却没有,就又问:“呵呵!真死了——”
手触过去要扯他起来对骂,抓了一手湿回来,黏乎乎,拿鼻子下嗅,惊天动地搡过去,心殇无比:“方润玉,润玉哥哥……”
方润玉,却再无一个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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