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些人为我不顾性命。萧郎,你的救命之恩我永生难忘,只是,我这条命本不该存着,我不愿你再为我受牵连。”泠谱敛容缓缓道,顺势脱开了那双手。
“你这是在同我告别吗?”萧弦沙哑道,愈发仔细地将他望着,似是恋恋不舍,带着最后的希望。
“是诀别。”泠谱的声音格外清冷,窗外传来一两声乌啼,本就枯萎的老树断了枝桠,落尽一地的繁华。
一阵风来得及时,灭了屋里的蜡烛。夜色朦朦胧胧,小屋内,两张脸沉寂在黑暗中,彼此看不清轮廓,觉察不出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谁别过了头,摩挲着掌心的余温,谁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却强忍着不做声。??
三日前,偌大的院内,萧弦同萧岚对面坐着。
????木桌上摆着一个精巧的小锦盒,萧弦开了锦盒,里头躺着一颗长生豆,通体赤红,形如豌豆。
????“这便是长生豆?”萧弦将信将疑道。
????萧岚只颔首,笑道:“长生豆,初闻其名,以为得之可得长生,却不知那并非真正的长生。这所谓的长生,不过是使人忘却这一世的纷扰,将人送去下一世,重做一回人罢了。是以这长生豆,又名重生。
只可惜他不愿重生。我委实不明白,他这一世分明活得那般痛苦,又如何不愿忘却;分明可以痛痛快快的重走一遭,又如何偏执的要去受一番苦。”
“许是有不愿放下的人,虽已不在,却还是要将他生生世世留在心里,哪怕苦些累些,又算得了什么。”
“算不了什么。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记忆是有限的。这一世到下一世,将近百年光景,足以让他的过去蒙上灰,也足以让他彻彻底底的忘一个人。”萧岚抬眸看他,语气是一贯的清远,“你明白我的意思。”
萧弦似笑非笑,“这便是说,无论他以何等方式轮回,该忘的总是要忘的,是以你的想法,是斩草除根,彻底替他消除心里的苦,好让他来世快活做人?是么?”
“当局者迷,他如今是昏了头了,可我们不能让他肆意妄为,自寻灭亡。那场大火,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看得出,你对他的感情不一般,既然殊途同归,我们都为了他着想,帮他认清现实,不好么?”
萧弦泯去嘴角的笑意,眸中闪过恍惚的忧俋,却有什么东西坚定如初,从不曾改变。他摇头,“你不够了解阿谱。”
????他不够了解,也没人比他萧弦更了解泠谱。他见过他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模样,他救他,他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他,他说,他妻子还没走,他不能抛下她离开,她会难过。他不要她难过。
他是那样固执的人,固执得傻里傻气,固执得无药可救。以至于他将他救回后,他又一个人连夜跑回去,带着一身伤,毫无顾忌地翻山越岭。他回来后,身上的伤更多了,整个人被鲜血和淤泥漫漶得不成样子,抱着一团沾满血肉沫子的粗布衣,他正要斥他,他却倏地笑了,明朗胜昤昽。
????那样表面温暖的一笑,掩埋了多少数不尽的酸苦,隐忍了多少曾经一次又一次用力憋回去的冷泪。他忽然间明白了这个少年的心事,看透了他的隐忍与外刚内柔。于是他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多少年过去了,轩榭犹在,朱颜未改。这些年,他看着那个少年一点点脱离过去,剥离心中那个重重叠叠的影子。他陪着他,陪他一起忘记过去,一起戴上新的面具。
可有些事,并非一朝一夕。
忘不掉的,还是忘不掉。当他亲眼看见重重火光,疯了般寻找那个少年时,这一点便已跃然纸上。那时候他终于彻底清醒,泠谱放不下,而自己心中的愧疚,埋了这么些年,也同样不曾泯灭。如果这一切可以就此摆脱,重头再来,那自然是好的。
只是有些事,摆脱了,未必一定顺心如意。就像泠谱,他做出那样的选择,不是迫不得已,不是自讨苦吃。是他发自内心的抉择。
??“好与不好,还得依人而定,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处世方式,或随心所欲,一往无前,或安于现状,乐在当下,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决定,不是他人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轻易动摇的。他的过去很苦,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需要做的,是相信他。”
萧岚若有所思,“所以你相信他会放下?”
“会的,他会放下。可他不会忘了她。”
良久,萧岚浅笑:“那个人于他而言想必是分外重要。”
“是啊,”萧弦将豆子收回锦盒,起了身,“只因生命中最重要的已经失去,所以旁的什么,有没有皆无干系。我不这么认为,可至少他是这么想的。”他说话时,眸中似泛着光。
他的下一世,注定苦短,而眼下,他也是熬不过去了。既然是场注定残败的棋局,何不让他痛痛快快地走自己选择的路,总归走得顺遂些。这是萧岚最后说的。他知道萧弦并不愿放下。他说的不错,可他犹自不信命。
??临行时,萧岚问他,“泠谱这样做,你觉得值么?”他只颔首。
萧岚复问:“你呢?你为他所做的一切,值么?”
他远远地望着他,指尖在掌心摩挲,一道几寸长的烫痕从衣袖中伸出来,一直蔓延至掌心。那时分明疼痛难忍,他却没有察觉到。因为怀中的人已是他的一切。
萧岚已经走远,晚风扬起他的青衫,日落西沉,余晖洒下一片金黄,屋内,卧在祍席上的男子面色安详。只要他愿意,我便值得。”
……??
“阿谱,你真傻。甘愿抛弃余生的漫长岁月,背负着这一世的记忆,却只为去下一个轮回里与她重新相聚。”萧弦从过去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沉声与他说道,“你可知,背负两世的记忆,怕是会活得分外痛苦。你大可以……”
“世人皆知我身披六甲,英勇抗敌,可谁知还有一个女子,在我身后默默护我,宁愿历经非人之苦,用一条命为我博来一线生机。说到底,战场上的纷乱,与我何干,我又何尝没有一己私心。我想要的不过是现世安稳,这是这人世欠我的,我早晚要一分不差的拿回来。我说过,有朝一日凯旋而归,必要血洗他万里江山。
“我当初许诺她的一切,如今什么也没有了。”
“阿谱,你要好好的。”他颤抖着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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