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重的呼吸喷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的脸有点痒痒的。他们俩贴得很近,她连他脸上的毛孔都看得异常清晰,还有他冰冷的眼睛背后的火焰,火焰之后的团团迷雾。不知为何,她竟对他产生了一丝丝的兴趣。
芮王长得是十分英俊,放在古今都是个名副其实的美男子。不过,这份美,带着太多绝情,太多冷冽,太多的难以靠近。
她不服输不甘心,别过脸不想看他。
片刻之后,他也识趣地放开了她。
她从床上坐起,径直地往门外走去。他喊住了她,依旧是冷冷的口气,连叫她帮他上药,口气都不见得能好一点。轶怀并不愿意转身,而他竟背对着她,慢慢脱下上衣,用剪刀剪掉了那些沾满血迹的绷带。
见身后的安静了不少,她方才转过身,看到了他的背的那一刻,她着实震惊。
密密麻麻的旧伤,已经变成了如同树根一般的痕迹。还有那些新的箭伤和刀伤与旧伤交错而成,在背上堆积成一张老旧的网。
此刻的她莫名心软起来,不知道是这些伤让她恐惧,还是安郅诠身为王,身经百战,对这些伤不为所动而让她刮目相看。但即便是赏识的心态去看待这些伤痕,亦有无以言说的诧异与恐慌。
放眼天下,别说王爷,哪怕是普通士兵,身上的伤都不会如此。对于安郅诠,她有太多的看不透。淋夏对他多有怨恨,棣朝权贵对他多有猜忌,世人对他褒贬不一。如今亲眼所见,她反倒没办法去相信任何人对安郅诠的评论了。
她步履如镶重石,几经思虑,她才抬起重足,缓缓走了过去。
轶怀拿起了旁边干净的毛巾,用水清洗几下,便走到他背后,轻轻地擦拭着他背后的血迹和药膏。期间他轻微地动了一下,她立马住手,生怕弄疼了他。他倒是比她冷静多了,她可是刚刚想杀了他的人,他还能如此信任她,也让她不好意思下第二次手。
她替他上好了药,给他绑好了绷带,穿好了衣服。他的双眼一直注视着远方,她不知道他的眼神有没有过一刻停留在她身上,总之,此刻的她,已全然没了再次杀他的念头。
她口气轻缓,不解地道:“你不是棣朝王爷吗?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眼中的人上人,就定有抵挡不了的冷刀暗剑。”
轶怀闻言,握着刀的手愈发紧了起来。甘式延为人磊落,善良质朴,嫉恶如仇,并非是易被迷惑的糊涂之人,他誓死效忠芮王,并非只是为了荣华富贵,还有他身为孤儿的希望与信念。那她,是否也可以试着去相信一下安郅诠?
郅诠见轶怀面目纠结,忽而开口说道:“去棣宫吧,当本王的眼睛。”
她讪笑道:“怎么,你囚禁我三月,竟是为了这个?”
他亦是直接回应道:“你可以选择去,给自己争取活路,你若不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她迟疑了片刻,沉声回应道:“是因我长得像素妃吧,你知道她在朝中七年,撩动了天下的局势,成为了百官的威胁,更能轻易拨动太后的情绪。而将我送入朝中,亦可引动太后与锡皇之间的旧怨,彻底将陛下与太后一党分离。”
他依旧淡然:“你若愿意去,自然有东南做你的靠山;你若不愿,凭着你的长相,迟早会被献给陛下。与其当祸国妖妇,还不如做清流女官。”
“你既知道太后厌恶素妃,让我去,不就是死路一条了么。”
安郅诠冷哼一声:“凡事皆有双面性,你是应还是不应。”
轶怀嘴角一扬:“我虽年幼,但我亦知要寻良木而栖。你若助我入了棣宫,我自会记得你的恩情。但,若是日后我真成了女官,而你是悍戾阴毒之人,我自会想尽办法毁了你。”
安郅诠闻声,忽而一颤,但还是轻声一笑:“出去吧,外头有人会接应。”
“王爷,你既是我的主子,那我便送你二字吧,‘沉潜’。”
话罢,轶怀便转身离开,但心口总是弥留着那些棕色的伤疤。
这些伤疤似岁月留下的年轮,宛如一条条老旧的树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她心上生长,盘根错节。而朝堂上那些人,究竟是多想要了这位王爷的命。而这位王爷,究竟有可怕。
命运的闸门由此而开,大风灌入,扬尘飞石。这两个身份迥异的男女,终还是被命运的大手推搡至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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