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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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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静观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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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帐里所有人纷纷跪下。

    李璟的手还在自己父亲的手里,他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在地。他此时本该求饶或者认错,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能望着这个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帝王。

    一片金色的人影在李璟眼前晃动,金吾卫门出现在了跪着的宫人们身后,数十把长刀出鞘,金帐内的寒光粼粼闪动。李璟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快炸裂开了一样的疼痛,眼泪从他呆滞的脸上流下来。宫人们低低的呜咽声像是炼狱里传来的凄惨之音,他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说错了话,这些人是要替他死的。

    “静观。”

    一个声音从帐外传来,夹杂着如同洪荒而生的孤独和睥睨众生的高傲。大帐的门帘被狂风高高地掀起后又落下,炽白的光芒在李慎走下来的高台上绽放开,金吾卫们纷纷丢下了刀,不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受强光刺激,李慎和李璟也闭上了眼,风从高台上吹过来,掀动了李慎的长袍和他的发须。直到光芒消散,帐内的人才能缓缓睁开眼。

    “尊位。”帐内除了李璟和李慎,所有人都跪伏了下去。

    当世还敢直呼李慎表字的,除了容家家主,还有哪一个敢冒这样的大不韪?

    李慎右手按着心口,对着她低下头:“镜尊位。”

    容虚镜站在高台上,负手背对着众人,她穿着一身黑衣,金线绣成的花纹华光流动。她的头发被兜帽遮住,高台上对应的金帐顶有面琉璃镜,日光穿过琉璃镜投射到她的身上,像是神明亲临人世。

    她抬起手,宫人们的头顶有点点星光升起,纷纷向着她的掌心飞去,渐渐凝聚成了一个冷白色的光团。容虚镜攥紧了手掌,光团一下就黯淡了下去,宫人们纷纷昏倒在地,金吾卫偷偷地对换眼神,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们醒来不会再记得……”容虚镜卡了一下,她好像忘了这个太子叫什么名字,“太子方才所言,静观可留他们性命?”

    “得尊位相救,是他们的无上荣幸。”李慎低着头回答。

    容虚镜举起手臂,在日光里张开了手,星辉从她的手掌出发,散落在了耀眼的阳光里:“他们也是无辜受累。”

    同一时间,星尘神殿里,受霸星所刺激而黯淡下去的命星闪烁了几下,恢复了如初的光华。

    李慎低着头,咬紧了自己的牙关默不作声。

    “静观,”容虚镜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你是皇帝。”

    李慎闻言抬起头,高台上哪里还有容虚镜的身影,只有孤独的王座在琉璃镜下受日光照耀。

    “滚出去!”李慎怒吼道,“全部都滚出去!”

    金吾卫们拖着昏迷的宫人们离开,李璟爬了起来,对着自己的父帝长拜后也退了出去。李璟余光瞥到这个迟暮的帝王一步一步走上自己的王座,背影落寞,他重重地跌坐在金色的椅子上,伸手撑住自己那颗被沉重的珠玉冠所压着的头颅。

    李璟不敢再看,匆匆逃离了金帐。

    “太子这是怎么了?”宁还卿手里拿着一卷文书,上面全是这次围猎的安排,他刚走过来,就正好撞见连御殿金吾卫都被赶出来的大场面。

    李璟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文书:“老师还是不要进去了,镜尊位方才来过。”

    宁还卿心下了然,镜尊位来过,那这个场面就说得通了。李璟一边跟着宁还卿往辅国的理事帐营走着,一边把刚刚的事情大致给宁还卿讲了一遍。

    “我总觉得,”李璟压低了声音,“父帝越来越喜怒无常了,并非我不遵孝道,实在是我拿不准哪句话又会让父帝不快。”

    “凡俗世人,都会老去,”宁还卿倒是坦然地笑了笑,“陛下也不过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李璟叹了口气:“我看如今就只有镜尊位敢说父帝的不是了。她说那些宫人是无辜受累,不就是明里说父帝昏庸无道杀人如麻吗。”

    宁还卿帮李璟掀开帐营的门帘,待他走进去之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老师,学生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了,老师要做的事情,真的是对的吗?”李璟满面忧愁地问他。

    “为何又觉得不对了?”宁还卿反问他。

    李璟脱下自己的披风,交给跟在宁还卿身侧的那个暗卫,走到桌边坐了下去:“今日数十位宫人险些因为我的失言和父帝的一时之怒而无辜丢了性命,镜尊位不出现,这些人恐怕真的要成御殿金吾卫刀下冤魂。”

    “究其根本,”宁还卿笑着说,“陛下变成现在这样子,是因为什么呢?”

    民心日复一日向着星算倾过去,皇权并没有旁落,但却已经丢失了不少威信。星尘神殿里那些人倒是两耳不闻殿外事,一心只算天命事,但皇帝着急。

    皇帝急自己手里的权力变得越来越虚,然而他还真的不能动镜尊位。星算的势力不止在靖和,天下四方,每一个与靖和有邦交的国家,都有超过国家半数人口的星算信徒。到时候靖和的人都会站起来反这个皇帝不说,边土受不受侵犯也成了未知数。

    “这条路不好走。”李璟叹气,“我见今日御殿金吾卫的反应,那是父帝一手扶植的亲信,他们在不自觉之间早就深受星算影响。连这样的死士都如此,更不要说天下人了。老师要走的,恐怕是没有什么出路的大难之途。”

    宁还卿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敬李璟:“臣从不畏惧大道艰难,只做心中认为正确的事情。”

    “啊呦!”一个少女的尖叫声在两个人身后的屏风之后响起。

    李璟看见经常跟着宁还卿的暗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屏风后,现在还提着一个少女的衣领把她揪了出来,放在宁还卿的面前:“主人。”

    这个少女的眼睛明明又圆又大,但是不怎么是可爱的意味,更多的是一种清冷疏离的美感,让人不由自主就联想到冰,联想到雪,联想到这世上所有寒冷的东西。

    但就是这样的长相,她手里紧紧地攥着不少糕点,一动弹还有几块从她的腰间掉了出来。

    宁还卿倒是觉得有趣得很,他身子前倾了一点,笑着问她:“你是谁?从哪里来?”

    “我叫阿乜歆,”她回答道,“我从震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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