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才停了几日,檐上的积雪还没等融,新雪就又开始下个没完。
大雪霏霏,将建康城里可见的景都给裹得严严实实,阳光一打,流光溢彩。
老话说,下雪的天,总没化雪的天冷。
但这天正赶上谢家举家东去广陵,一大早几辆马车就从相府里出发了。
悲欢合散,境遇总是不同。
谢沉檠走并没有带几个仆人,他喜静,人一多反倒显得闹。
所以大部分仆人都留下来照顾桑眠,跟着他走的侍从除了雀芜,也就那么三两个。
当然,车马上坐的,自然也不会少了长亭。
夫唱妇随,谢沉檠无论到哪,她都需跟着。
两个人是分乘的,自从他们二人结亲就根本没有同房过,谢沉檠是整日留宿在书房的。
他们之间的情分早就散了,也不必顾及什么。
所以就算是马车,他也不愿与长亭同乘。
马车大概走到城外十里的地方吧,路过一座小桥,待月桥。
桥上站着个女子,竹伞蓝衣。
伞下,是一双清清冷冷的黑眸。
雀芜在马上率先发现了异样,抬手叫停车队,驱马来到了谢沉檠乘的马车边。
见车停了,谢沉檠刚好撩起帘子打算看看是怎么回事呢,就见眼前多了一个人影。
“大人,前面的好像是桓大人。”
那个身影,蓝衣,他怎么都不会看错。
谢沉檠看得愣住,眼睛里慢慢有了笑意,笑里,璀璨如星河。
“大人……”
雀芜在等谢沉檠的吩咐。
他当然是下了马车,同样是蓝色的大氅在冰雪的映衬下灿烂夺目。
后车的长亭发现了这一幕,叫来小厮问清了情况,立即就变了脸色。
但当着外人面,她也不好发作,毕竟是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著称的,总得维护这身份。
谢沉檠上了桥,扶嬴望着他。
飞雪落在他肩上,发上,斑斑白白的,很像身后有一千盏孔明灯。
扶嬴忽然感觉眼底像有什么东西凝着,酸得发涩,滋味不好受。
相比之下,她的出现,带给谢沉檠的惊喜要大于临别的悲伤。
走近她,谢沉檠嘴角挂着和往日一样轻佻的笑。
“没想到,桓大人会来送在下?”
语气轻快地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他不怀好意,却也最轻松恣意。
“今日,我也准备动身回江州了。”
眼神略过她向桥的那边一看,的确停着辆马车,弄苒就站在马车边朝这里望。
“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谢沉檠淡淡问,话落到扶嬴那里就带了温度,漫天风雪,心里却暖了。
“已经好很多了。”
扶嬴下意识垂眸瞧了眼他的手,还没等她开口,就被他猜出了心思。
“我也好多了,桓大人的药的确有效。”
“嗯”
眼睫垂了下来,她好像有一件心事。
“你,你……”
再抬起头来,扶嬴犹豫地连话都说得不利落。
“你想问什么?”
谢沉檠扑嗤地一下笑出来。
“你可还好?”
终于,扶嬴做了许多心里的建设,才问出口。
“如你所见,我不是还好好的。”
为了向她证明,谢沉檠还故意把手臂半张开。
扶嬴的眼神有些乱了,她想听的并不是这个。
正思考该如何妥帖得问出口时,谢沉檠微敛了笑脸,上前一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当真没关系。”
“可是……”
可是你为了我失去官职,家门落寞。
“没有可是。”
谢沉檠将她的话打断,双眸殷殷,越过霜雪。
“我心甘情愿为你,无论你将我当作什么。”
“朋友,下属,敌人。”
扶嬴的眼底在颤。
听见他说
“若有一日你想要我的命了,也可以拿去。”
趁着眼里还能藏住心事,趁着眼睛还没被雾水蒸湿,扶嬴扭了身子,背对着他。
其实就算她真的掉出几滴眼泪来也没关系,冰天雪地的,她可以说,是太冷了。
“既然无事,那我也该走了,此去广陵山高路远,你保重。”
数九寒天,也不及她的语气半分寒。
说罢扶嬴抽身欲走,谢沉檠在后面叫住她。
“阿扶!”
他脸上没了笑容。
都说相由心生,心这会儿,冻在冰窖里呢。
扶嬴微微侧过半张脸。
“你还信我么?”
现在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了。
余光里,谢沉檠的手伸出来,掌心躺着一枚荷包。
上面被绣成鸡蛋的两朵桃花现在看起来既滑稽却又痛心。
谢沉檠还没说话,一串气呼出来,升起的白雾模糊了眼前的景。
“这个荷包就暂时由桓大人替我保管吧,眼下,我恐怕还没有资格戴着它。”
这个荷包和夕雾玉佩一样,自从决定娶长亭开始,他就不佩在腰上了,但也没搁在别处,一直还都是贴身带着的。
这是他心头好,是他放在心尖的东西,眼下拿出来估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听到他的语气有些自嘲,扶嬴转眼迎上他的目光。
谢沉檠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和她自己的差不多。
刚好起了阵风,打得扶嬴的眼睛有些疼,撑不住了只能躲开他的目光,望着别处的景儿。
可到处都是皑皑白雪,更让人心里觉得伤感。
抬手捞过荷包,紧紧的攥在手心。
目视前方,扶嬴干脆道了声
“弄苒还在等我,长亭姑娘……”
余光里有一个粉色的身影站在马车边。
“也在等你。”
这次她没给谢沉檠喊住她的机会,径直下了桥。
步履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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