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几拳踢两脚,很显然没什么具体目的,纯粹就是打习惯了。庄户们也逆来顺受,挨几下也忍着不出声。徐阳看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努力忍着不干涉。
听到女孩子的笑声,回头一看,徐阳不由得有些震惊:茉儿混在狗腿子里面,正在兴高采烈地对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中年汉子又踢又打。徐阳很确定当前这个身体里做主的是欣语而不是茉儿,因为这个女孩子正在用普通话而不是当地土话大喊“打死你!打死你!”
徐阳现在已经能够确定,后世的徐阳意识为主的时候可以用普通话说话也可以用土话;小恶霸意识和情绪为主的时候一定用土话。推己及人,欣语这边应该也差不多。看来自己这个一直表现得乖巧可爱的小姨子还有些故事哩,徐阳意味深长的想。虽然茉儿现在只是个力气不大的小女孩子,打人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徐阳还是喝止了她;也不多说什么,一行人继续逛荡。
庄子里除了徐家大院和紧邻的几家宅子还算是“讲究”,是用土坯和梁柱、木板建成的,庄户们的住处比窝棚恐怕强不到哪去,普遍的低矮、狭小、潮湿,墙壁就是粗树枝插起来然后糊上泥巴拉倒,有些地方有拳头大的洞;房顶就是茅草。庄户的院子里大多放着农具,徐阳转了几家,发现了一个共同点,这些农具有木头的,有石头的,唯独没有一件铁器!怎么江南地区还停留在石器时代么?
“有哩,铁农具不少,大爷放心,都在咱家库房里放着哩,金贵着呢,可不敢让这些泥腿子们随便使!”
看着徐老七丑表功的讨好笑容,徐阳好悬没一脚踢过去——铁农具放着不用那还金贵个屁啊?怪不得田地种成那个鬼样子呢!
每家庄户还有一小块自留地,种着各色蔬菜;庄户院里不少人还在用附近收割来的蒲草编制草鞋和凉席;还有几户人家似乎是养殖专业户,专门替徐家喂养二十多头牛、驴和骡子,另外还有小孩子在放羊。这还多种经营呢,按说庄子上大家都应该过得不错啊?为啥还一个个面黄肌瘦的?
回头问徐老七,徐老七一脸的懵逼,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大爷会认为应该“过得不错”。徐老七颠三倒四的解释,旁边的狗腿子也凑趣帮腔,好半天徐阳才大体弄明白了:商品度不够。要么卖不上价,要么不宜储存。
看到粮仓徐阳基本就明白了:就是木架子架起来、用席子围起来的圆筒形粮囤,顶上用茅草遮盖。用这种方式储粮,在北方干燥地区可能问题不大,在江南潮湿多雨的气候下不用多久就会霉变。粮食储存技术不过关,粮食存不住,打再多又有什么用?
正史上汉民族为什么直到晋朝衣冠南渡才逐渐把江南改造成鱼米之乡?答案恐怕就是徐阳看到的:洪水泛滥、沼泽密布,需要人力物力改造环境和开发;铁制农具不足,耕种不易;天气潮湿,技术不过关导致粮食无法长期保存;官府和有钱的大户人家可能有条件良好的储粮设施,但普通人家如何,看看徐家庄就知道了。
再一个,就是当下种植的还只是单季稻,一年只能收一季,收粮的间隔时间太长,收一次粮食要支撑一年时间才行,对粮食保存的要求自然就高;要是有了双季稻,不等霉变下一季粮食就上来了,也能缓解很大的困难。现在这种耕种和粮食保存技术,导致一年内粮价差距很大,恐怕比北方还要大;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价最高,可这时候大家都没粮了,不是吃光了,就是烂光了!
其实一定程度上徐阳是被这个徐老七给骗了。徐老七的“饿不死都拿走”,给庄户留的粮食按比例要比外面的农民能得到的要多一些,他这么说只是糊弄和讨好徐阳这个混不吝又特别暴躁的田主罢了;而徐阳这个城市宅男对粮食多少也没什么概念,所以也看不出什么来。徐阳作为现代人,很自然地用现代人的营养状态来和庄户们对比,加上心目中对“古代刘文彩”的既有印象,自然也就认为庄户们“面黄肌瘦”。生产力水平的差距明摆着,这两者能比么?
而能够不交税,也不全是因为徐家庄够凶恶,纯是因为徐家庄周围遍布沼泽,征讨不便,并且多发瘴疠,加上这个小庄子也没多少粮食,不值得罢了。不然就这二十多个家丁,真碰上官府征剿顶个屁用啊。加上徐阳老爹还在县里当个小吏,大家睁眼闭眼就过去啦。
转了大半天,徐阳仍然发现自己对这个时代完全没什么代入感,好像就是在看电影电视;对自己的这些庄户和狗腿子们,也生不出任何“同胞”的感情,对他们的苦难和愚昧感觉很淡漠,似乎这些都是些npc。谁知道这个穿越是个什么鬼!还有这个什么鬼普朝!或许只是个比较真实的梦呢?基于这种感觉,徐阳不打算去主动做任何事,顶多就是想点办法让自己和欣语过得安全点、舒适点。在梦里拼命打拼,是不是傻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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