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斧子竖一起来,搭在肩头上,拿自己的脑袋,挡着斧头,心说:他这是什么姿式呀,他这斧头,是扁着呢?还是立着呢?也不知道。我得小心谨慎,多多留神。又这么一听,他嘴里还嚷着呢:“冒……瞧,劲儿,绕……”心说:这是什么招儿啊!书中交代,这个“冒”就是程咬金的口头语,非喊“冒”不可。以后诸位一听“冒”,不用问了,就是程咬金露了面儿啦。这工夫两匹马碰了面儿,老程抢了个先手,用斧纂朝尤俊达的面门一点,说:“点。”尤俊达合叉往外一拨,斧纂过去。斧头下来了,说:“劈脑袋。”尤俊达用叉的中心杆一磕斧头,磕出去,老程的斧头又斜奔叉杆说:“削手。”
尤俊达赶紧一抬右手,心说:嗬,好厉害!不留神四个手指头准没。敢情这斧子有来回,又回来了,说:“再削手。”尤俊达赶紧又一抬左手,也让过去了,跟着老程一反腕子,大斧子直奔尤俊达右额急削来,说:“掏耳朵。”尤俊达赶紧缩头,可是慢了,削在扎巾的三支软翅上,嗖!就给削去了。尤俊达吓了一哆嗦,心说:好险啊!差一差就叫他给掏上,我这个脑袋就揭了盖儿啦。这工夫两匹马将要错头,老程的斧子往下一划拉,一个海底捞月,说:“抹马。”就听嘭!给马脑袋抹下来啦,马也趴下了,尤俊达也掉下来了。老程说:“兄弟,对不住你,我先回庄等着你去啦。”这匹马直奔西北蹚下来了。
到了家,下了马,大伙问:“你们哥儿俩不是比试去了吗,怎么您一个人回来了,二员外呢?”老程说:“他在后头慢慢儿走着呢,先给我沏壶茶来,我先喝着。”有人把茶沏过来,老程喝着。等了好大的工夫,尤俊达才回来。老程乐着说:“兄弟,你信服哥哥了吧,我这招儿憋得怎么样?”“招儿倒是不错,就是有点儿缺德。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掏耳朵带抹马的呢。”“这是咱们俩有交情,我是先说的,给你送个信再掏你,如果要换个生人,在两军阵前交锋打仗,我是劈上了,才告诉他说掏呢。这你就信服我了吧?”尤俊达说:“哥哥,我是甘心佩服了。我再问一问您,您共总憋出多少招儿来?”程咬金说:“这个招儿可分多少等儿呢,你问大招儿,是问小招儿呀?”“大招儿是多少?”“三百六。”“小招儿呢?”“那就赛牛一毛一啦!我都算不清我有多少着儿啦。”“那我就更不敢跟您打了。”这一下子,真把尤俊达给吓晕了。尤俊达吩咐好好地做一桌菜,把后园地里埋着的青梅煮酒刨出一坛子来。霎时间,酒菜齐上,摆满了桌案,老程说:“兄弟,今儿干嘛做这么些菜,还要喝这么好的酒哇?”“因为您的斧子练成了,给您庆贺,哥儿俩好有一比,好比是青梅煮酒论英雄。咱们开言吐语谈一谈,谁是英雄,谁不是英雄。”老程说:“好了,就这么办了。”“哥哥,来,我给您斟上。”“嘿,这青梅煮酒还没喝,就闻见香味儿了。”“那没错儿,这酒是清香扑鼻。”由这段青梅煮酒论英雄,这才引出来一段劫皇杠。
尤俊达、程咬金两个人在前厅上摆开了酒席,要青梅煮酒论英雄了。俩人一边儿喝着,一边儿聊着,尤俊达说:“哥哥,您来到我这儿,也这么些日子了,您看我象个干什么的?”“我呀!嘿,我瞧你是四不象。说你是做买卖的,又不象个生意人。说你是卸任的官员,你有时候又是野腔野调的。说你是庄稼人,又拿着种地不当回事。说你是土匪吧,我又没看见你做犯法的事儿。据我想,你的老上辈必是个大财主,你是个不务正业的财主秧子。”“不对,我们老辈穷得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垅。说出来您许不信,这份家业都是我奔来的。”“嗬,可以呀,我明白啦。你必是贩卖珠宝,发了一笔邪财!”“不对,我并不懂得做买卖。”“那个也许你做过官,搂来的!”“也不对,向来我就反对官面儿。”这么说吧,老程猜了有十好几样儿都不对,老程说:“我猜不着了,那么你究竟是干什么的呢?”尤俊达一阵狂笑,说:“哥哥,您别瞧您在外头跑腿,您算是白机灵了。我对您实说了吧,我是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您信不信?”“嗬,可以呀,我输眼啦!你会是山大王。这么办,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一说,我听一听。”“我们绿林里,有个总瓢把子,姓单名通字雄信,绰号人称小灵官,胯一下马,掌中一条熟铜钉钉狼牙槊,武艺高强,住家在山西潞州天堂县二贤庄。他自立为天下五路的都头领。他手下有四个分支:南路的头领,姓王名勇字伯当,绰号勇三郎;西路的,姓谢名科字映登,有个绰号叫神射将;北路的头领,姓王名宣字君可,绰号是绿袍帅;东路的头领,就是小弟我。”“嗬!小子,你可真成。”“嗐,怎么改口管我叫小子啦?”“我就这么叫了。索性你往下说,我明白明白!”“这么说吧,你想要入伙,做绿林的买卖,得先到二贤庄去标名挂号。他那儿有本绿林总账,给你上上名字,写好了一封荐信,把你派在分路上。比如说,把你派到西路去吧,西路上见着了荐信,再把你派到某山某寨上去。你要是在那儿做案做多了,官府上捉拿得很紧,不要紧,西路上再把你拨到北路上去。这么说吧,你是永久不能犯案。如果你打算要改行不做绿林了,也得到二贤庄去除名不算,还得焚香起誓,金盆洗手。单雄信把总账上你的名字给勾了,打下一道转牌,通知各路,以后就是别人犯了案,决不往出拉你。我们绿林,就有这份的义气。要是背着人私自再做绿林的买卖,要叫我们同行的人知道了,大家就把他乱刃分尸,决不容情,这是我们绿林里的规矩。”“嗯,还怎么着呢?”“我呀,自从当东路的头领,没有几年,挣来的家大业大,这份家私,我觉得这辈子够了,到潞州天堂县二贤庄,就洗了手啦。您瞧,我这里种地的人,连饭馆儿的人,多数都是当初我在绿林里做买卖时候的手下人。这就是我本人以往的事儿,全对哥哥您实说出来了。”程咬金说:“今天你说了半天,你打算是什么意思呢?”尤俊达说:“咱们先把这个事搁起来不说。就拿您说吧,您在饭馆里,耍矫情、打架,把家伙也摔了,把掌柜的也给举起来了,我不但不恼,反倒跟您交朋友,这是咱们坐在家里的话,您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看重您?”“啊!我可不知道。”“哈哈,哥哥,一来为您膂力过人,二来就是您这张脸儿,要搁在我们绿林里,这是吃头口饭的脸儿!”
老程一听乐着说:“嘿,啊。敢情我这个靛脸朱发,还有人爱看哪!怎么样呢?”“嗐,哥哥您哪儿知道,我们绿林里吃头一口饭的脸儿,是越凶猛越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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