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死,就绝不能说错话。”
这句话的意思也很好理解。
死里逃生,姜暮一时有些懵。
皇帝虽然风仪温润,实则杀伐果断,姜暮断然不信,皇帝会因为听了他适才那番东拉西扯的求情便改变心意、饶他一命。
他深知皇帝心性,所以适才那番话不过是铺垫,接下来要说的才是真正的保命符。
万没有想到,皇帝竟这般轻易便放过了他……
皇帝这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另有打算?
姜暮心念几转,回过神后才发觉,皇帝不知何时已起了身、朝外走去。
皇帝周身都罩在黑斗篷里。
姜暮看着皇帝的背影,再想到幻象中的景象,心底蓦然生出寂寥。
泰宁侯府的容三小姐乃是凤命之身,他很早便已知晓。
多年前,曾有云游僧人为容府的小姐们批命,道是容府有凤凰。
那批语乍听起来很惊人,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把那批语当回事。
毕竟,只消穿上僧、道衣饰,再高深莫测、语焉不详地说上几句夹着“明月”、“鸾鸟”的吉利话,便能从富贵人家喜出望外的家主、夫人手中获赠丰厚的赏银,这种事做起来并不难。
和种田打猎却难以糊口的辛劳相比,要轻松诱人得多。
只要脸皮厚、嘴巴溜,可以说人人都能做。
也就可想而知,在天下承平已久的大周,尤其是在豪贵云集的京都城,从来都不缺行骗之人和他们毫无根据的批命之语。
是以彼时容府小姐们的命语传出,在京都城并未激起什么涟漪。
想来是同行相争太激烈,以至于那假僧人不管不顾的,竟做起了容府的生意……
多么可笑啊……
容府,没落勋贵,先后两位侯夫人俱是商贾出身,统共两位嫡小姐,品貌出众的那位早已定了亲,剩下那位则一无是处……
非是世人看轻容府,而是以容府的境况想出凤凰,简直荒谬至极。
人们偶尔谈及容府小姐们的批语,多是当个笑话逗趣解闷。
那个时候,尚是少年的姜暮也不甚在意那批语。
原因却和常人有些不同。
他自幼在观星楼长大,对京都城的人、事了解有限,虽也听说过泰宁侯容府,却不甚了解,更不知晓容府几位小姐的情况,也就谈不上笃定容府出不了凤凰。
原因是……
姜暮不信批语之人。
其实,少年时的姜暮曾一度对江湖术士们批的命语很感兴趣。
初初习得观星测命之术的少年,满心期盼着早日窥得天机。
他这样想着,从风头最劲的马家着手,整整一年只睡半宿,认认真真地为马家那些得过高人看命、且“命格非凡”的小姐们逐一观星卜运。
他没有窥见他想要的结果,却卜出了另一件事。
那些马家的小姐们,俱都没有大福运。
且正正相反,她们的命格都很不好。
韶华之龄,死于非命。
无一例外。
想来大概是,马家将会出事……
自那以后,再听到所谓批命之语,姜暮就再也提不起兴致了。
所以,他第一次听到所谓的容府凤凰命语时,没有为容府任何一位小姐观星。
他注意到容府的小姐,是佑宁北征那年,容三小姐一箭射杀了马监军后……
这样一位奇女子,这样一桩奇事,又兼容三小姐是他相中的夫人的未来三嫂,他便理所当然地为容三小姐观了一回命星。
一观方知,不知是何处出了岔子,星宫错位得离谱。
八岁时命星早已寂灭的容二小姐没有死,嫁进了天家……
真正的凤星,容三小姐,却对本该英年早逝的将星动了红鸾……
震惊之余,他一筹莫展。
师傅不曾教过他,星宫错位若斯会如何,观星者又该如何应对……
佑宁北征、求娶夫人后,他便出京云游,至今方归。
这些年里,有言官奏他怠于职守,也有师兄指责他辱没师门,可他心里知道,他对得起朝廷的俸禄,对得起师傅的教导。
观星阁里没有解决之道,他便走遍大周去寻。
遗憾的是,他并未寻到解决之道。
幸运的是,尽管星宫错位,天下却并未大乱。
那缘由是他在幼时便已知晓的。
中宫皇后虽非凤命,可后宫另有凤女。
萧太傅引以为傲的孙女,福运深厚的萧小姐。
从异世幻象来看,倘若变故未生、星官未错,那么虽则皇帝即位之初的皇后是容氏,可容氏去得早,继后想来应是萧氏。
如此说来……
到了今时今日,容三小姐是皇后还是镇北王妃已并不十分要紧,要紧的是,萧氏能否顺利成为继后、入主中宫。
换言之……
命星早已寂灭的容二小姐,还要做多久皇后……
而他要做的,就是助萧氏封后,拨乱反正。
此外,还有一桩事……
不大不小,长年累月地压在他的心头。
作为守护大周的观星者,他本应保持缄默,独自承受。
世事皆有两面,窥见天机的另一面,正是缄默的承受。
早已知晓一切,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缄默地看着每个人走向早已注定的结局。
然而,作为一个有血肉情感的人,他想开口为那个女子争上一争。
脑中思虑千回百转,实则不过短短几瞬。
此时,皇帝已行至外间。
姜暮下定决心,大步奔至外间,撩袍跪地,喊道:“陛下留步!”
皇帝停住脚步,回身看向姜暮。
他的脸隐在斗篷帽中,神色不明。
虽然神色不明……
可姜暮知道,倘若他接下来说的话触怒了皇帝,那么,皇帝大概不会再饶恕他了。
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很有可能会触怒皇帝。
姜暮默了一瞬,恭敬跪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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