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旱杀人一事在石门县城内传的沸沸扬扬,许多路人百姓那一日也曾亲眼看见杨家小妹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城,而后六扇门的衙役便一并追了过去,所以此事原由并不难查,周县丞不过一打听,便弄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那赵常青在南山脚下捉拿杨家小妹时被杨浦喝退一事......
弄清了事情原委,知县李世忠哪还不明白自己被那赵常青给摆了一道,接下了个烫手的山芋。只是他毕竟是两榜进士出身,心思绝非赵常青可比,故而只一转念间,便已想出了应对之策。翌日,石门县县衙中门大开,门外百姓熙熙攘攘,围观者接踵而至。
只见那县衙大堂,堂上六名如狼似虎的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左右两侧站立,县令李世忠座于正堂之上,头顶一面“虚堂悬镜”匾额,县丞周泰执笔墨座于下端,书记状词,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也被唤至中堂,赐座在旁。
“啪,升堂——”
“威~武~”
惊堂木一声脆响,左右两侧衙役手中水火棍“咚咚”掷地,声落,案犯杨旱被押解上堂,跪于堂间。
李世忠:“人犯杨旱,本官且问你,本县鸿运赌坊掌柜秦元力、赵家独子赵兴业二人,可是死于你手?”
杨旱:“回知县老爷,此二人确是草民所杀。”
李世忠:“因何杀人?”
杨旱愤然答道:“赵兴业挥霍无度败光家业,秦元力借高利赌据上门夺人,草民心有不忿,又加之护妹心切,因而便杀了此二人。”
李世忠微微颔首,顿了片刻后,继续问道:“本官再问你,那鸿运赌坊的帮闲曾说是你与你家小妹杨飞雪联手杀人,可有此事?”
杨旱听闻此言,急忙叩首回道:“冤枉啊大人,我家小妹年方十二,平日里身体虚弱、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又能杀得了寻常成年男子?此言是那鸿运赌坊的帮闲故意捏造加害,望大人明察,望大人明察啊!”
李世忠对此事原由早已心知肚明,只见其拍了一记惊堂木,喝住杨旱后,却不再去询问人犯,而是转首朝堂下坐着的赵常青开口问道:“赵大人,此案一开始是由你立案抓的人,那杨飞雪到底有没有杀人,赵大人当知其中原委,却不知大人可愿为那杨家小妹佐证?”
赵常青被杨浦教训了一顿,脸颊之上现在还挂着一道伤疤,闻言又哪里敢说杨飞雪杀了人,只见其急忙起身回到:“李大人,本官愿为杨飞雪佐证,此女确未杀人。”
李世忠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后朝杨旱说道:“人犯杨旱,今有六扇门总捕头赵大人为你家小妹佐证,证明杨飞雪并未杀人,那本官便将此案座定,秦元力和赵兴业二人,实为你杨旱一人所杀。”
“按《大明律》,杀一人者,断首偿命,杀二人者腰斩,杀三人以上者刑绞刑,今你连杀秦元力和赵兴业二人,本官便依律判你腰斩,只待秋后行刑,人犯杨旱,可有疑议?”
只见杨旱叩首回道:“杀人偿命,草民愿伏国法......谢赵大人为小妹佐证,谢知县老爷明察!”
李世忠点了点头,朝下首一直在记录状词的周县丞示意了一句:“画押吧。”
看着杨旱在状词上按下泥印,一旁的赵常青忍不住脸颊微微抽搐:“就这么判了?不应该啊,这李世忠当能查到那杨飞雪和锦衣卫总旗杨浦的关系,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人犯一旦画押,案子便成了铁案,除非当今圣上亲下圣旨赦免,否则天下无人可救。
李世忠的能耐赵常青还是知道一二的,他不信这李世忠看不到杨旱背后站着的杨浦,老杨浦此前对自己所说的“依律办案”,莫非就是这么个依法?是夜,六扇门总捕头赵家府邸。
一灯如豆,赵常青正和小妾花解语对座而饮。
酒至半酣,只见赵常青将白日县衙门的事和花解语说了一遍后,开口问道:“解语,你帮老爷分析分析,这李世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花解语听完赵常青所诉,思忖半晌后,娇声笑道:“‘借势而为,依法断案’,这李知县的用意,却再也明显不过了。”
“借势而为......他在借谁的势?”赵常青诧异问道。
花解语微微一笑,拿过酒壶帮赵常青斟了一杯酒,道:“这李世忠乃是两榜进士出身,又曾得过当朝阁老王守正的指点,他所能借之势,自然是那紫禁城内阁之势。”
“此言何解?”赵常青还是听不明白,皱眉问道。
花解语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当今内阁、六部皆推崇以法治国之道,今日那李世忠大开县衙中门,任凭县内百姓观堂,便是为了将来能有个佐证。”
“杨旱当堂认罪伏法,签字画押,又有鸿运赌坊帮闲为证人,便连老爷您也亲口言明那杨旱有罪,此案人证物证俱全,案犯供认罪状,已是铁案无疑!”
“那李世忠接过此案,根本无需有任何顾虑,只需依法断案,便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那杨浦说到底不过也是一正七品的锦衣卫总旗罢了,若敢仗着亲军都尉府的权势强压他李世忠,逼其放人,便是以权乱法,一名小小的锦衣卫总旗再强,也强不过当今阁老!”
“这李世忠,借的是《大明律》之势,借的是内阁推行的依法治国国策之势,大势之下,除了当今圣上,谁又能挡得住?”
听完花解语之言,赵常青一时竟不知该说何是好,半晌之后,只得愣愣开口道:“这......不过是一寻常猎户杀人之案罢了,解语,你这......扯的也太远了吧?当今阁老居庙堂之高,岂会来管这一县之地的小事?”
花解语摇了摇头,似有深意的回了一句:“大风起于青萍之末,老爷,切莫小看了那微末处的修行!”
“解语,老爷我发现,你不去做官,当真是可惜了!”赵常青说不过花解语,顿了半晌后,只得无奈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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