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那既然您知道她是……”
“她是雍王府的细作,是刺客,这些我当然知道。”
“那您为何还如此信任她?”
“归越,你知道的,有时身份不代表一切。我与她相处这样久,我了解她。”容桓说着顿了一下,一直维持着的笑意有些稀薄,他说:
“况且,比起那些藏在暗处,不为我们所知东西,你不觉得她反而让人放心很多吗?”
“话虽如此……但,您贵为九五至尊,一旦有了什么万一可如何是好?”
离归越平日里也是个潇洒大气,不拘小节的人物,但一旦遇上家国天下便是步步为营,谨慎得近乎胆怯,而在他心中,容桓显然是与家国天下画上等号的。
容桓知道自己多年好友的脾性,于是笑着去拍他的肩,试图叫他放宽心,他说:“我的视力还不错的。我信她可以为我所用。”
离归越没说话,他皱着眉,仿佛是一个会移动的忧心忡忡。容桓瞧着他,忽然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归越,世上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情非所以,我难得这样任性一次,你这个做兄弟的,就不能纵容我一回?”
沉默,长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容桓笑着打破了一帐寂然。
“走了,我带你去看看拒北城。”
“您在做什么?”
离归越带来的人是陆羽,虽然连离归越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带他来算做什么,也许是信任他,也许是想磨炼他,或者是想能不能以他的血缘稍稍威胁到某人,又或者,三者兼有。但总之,在与容桓面谈时,离归越把陆羽留在了帐外。
陆羽在军中待过,多少知道军中的习惯,大家容易打成一片,但毕竟南北不同,军队与军队间也免不了比较,因此他们也很排外。
陆羽跟着北地军士去系了马,回到营地便见其他人已三五成群地围坐好了,只有一个火堆旁只有一个人,他不免涌上一点同病相怜来,而当他坐过去才发现,这人他居然认识。于是他开口搭话道。
“无所事事。”未迟看了一眼在自己旁边坐下的年轻人答道。不知为什么,自己和这个年轻人也不过见了那么寥寥几面,但她总觉得亲切。
“倾盖如故,没过如是吧。”未迟有时候想。于是她问,“你呢?”
“不知道做什么好……加上上次王爷案子的事,还没有谢过您。”
“那个只算是分内之事,无需多礼。”
“帮了忙就是帮了忙,谢便是应当谢的。”陆羽说的一本正经。
“你打算怎么谢?”未迟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多此一问,果然叫少年愣住了,脸上有些窘迫的意思。
“……”
“……这,在下如今一文不名,身无长物,无以为报……”陆羽挠挠头,然后看着未迟认真开口,“但若有朝一日,娘娘但凡有用的上在下的地方,在下必竭尽全力,绝不推脱。”
“当真?”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从不戏言。”
“好,我信你。”未迟笑着,拿手里的木棍拨了拨火堆,说:“替我烤块肉吧,我听闻你们在军中的,烤肉都不错。”
“欸?”
“怎么?不愿意?”
“不,不,并不是。没料到娘娘也吃这些。”
“那你觉得我该吃哪些?”未迟一反常态地多话追问。
“不知道……说不清,总归应当是山珍海味吧。”陆羽说着动手接了未迟递过来的钎子,一边开始做架子,一边和未迟说话,颈间一抹碧色从他的衣领里滑出来——是一枚水头极好,雕工也极好,雕作游鱼状的玉坠。
未迟扫了一眼,手快于心,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呢,已经把那枚玉坠捞在手中了。
陆羽不免诧异,再后却忽然有些紧张,可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他停住手里转着的钎子,转头去看未迟,火光映在他的眼底,星星灼灼。
“无事。”未迟原要说的话给陆羽一下打断,她也就立马回过神来了,她把玉坠交回陆羽手中,脸色淡淡地夸了一句:“是块好玉。”
“嗯。”陆羽显然不太相信未迟那句“无事”,但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把坠子塞回衣领中去,挠头一笑,道:“是家传的宝贝。”
事情便揭过去了。
容桓在北地有每夜亲自巡一次城的习惯,或者说,自他少年时期初涉沙场起就有这个习惯。而这个习惯的起源则最早可以追溯到儿时,他立志做一个名震天下的大将军开始。
那是还与他关系极好的皇兄——容洵,放下手头的四书五经,治国之道,来陪他翻那些排兵布阵,强军领兵之法。那时,容洵对他说:
“……为将者亲自巡城可鼓舞士气,赢得军心,可察不公不平,补救疏漏之处,亦可使地形烂熟于心,他日分阵用人方好恰到好处。一举数得。”
他当年听着只觉得皇兄大才,字字珠玑,如今想来亦然,此举便这样延续下来了。
许是先前在帐中与离归越的谈话太过逼人心魄,许是那一卷帘帐确实厚实,够遮风挡雪,总之容桓是才一撩帘帐走出来,差点就给劈头一脸寒风给打回去。好在,离归越不愧是他那么多年的好友,纵使容桓再绷得住样子,离归越也看得出端倪来,转身就回去取了一件厚厚的毛领大氅来披到容桓肩上去。
容桓知道他对未迟的去留处置多少还有些意见和别扭,但也不管,只当自己是真不知道,对他一笑便罢了。
他们走在高巍的城墙上,看营地里一团团火光明亮在森然的夜色中,便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之前的话题,开始回忆起那峥嵘少年时光,谈的都是饮酒放歌,拔剑杀敌。
“陛下!将军(离归越在北地军中未公布身份,只单称为将军。)!”
语至半酣,猛然间被一个换巡的小兵打断。可看那小兵长的瘦瘦弱弱,十二三岁,稚气未脱的样子,抱着一杆还要高过他自己的长枪,容桓便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你有何事?”容桓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这位将军可是镇南王离归越?”
“怎么,你认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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