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尽杯中残酒,抱拳别道,军中儿郎,偏腿上马,说去便去了,马蹄砸在秋日微雨后的青石板上连烟尘也不曾扬起,只有蹄音清晰。
“我们也走吧。”目送离归越那几骑远去不见,容桓上马对未迟道。
其实让帝王目送臣下远去,除了大军出征,旁的都是不合规矩的,但今日容桓坚持是寻常好友间的送别,于是离归越便也没再坚持。
“去玩吗?”容桓这话说的突然又自然,在马上忽然来这么一句,仿佛只是在说“今日的天气真好”。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像那一日高阔苍穹上的明媚阳光。一下子就从之前送别离归越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反正出来也出来了,难得出来一次,干脆就乘着这个机会好好玩玩,上次因为惊马不是还没好好逛过吗。”
“好啊。”根本没理由拒绝,未迟也微笑起来。
一刻钟后,毫无身份自觉的两个人弃马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这是长安街。在京中不算是最大的,但确是最热闹最好玩的。不只是戏楼诗社密集,更是——”容桓饶有兴致地领先半步,一边牵着未迟的手在人群里流窜,一边煞是有介地向未迟解释着,浑身透露出一种“这儿我熟”的气质来。
“更是,长安街这边有个十里荷塘,在这京里啊,和曲江池里的灯火诗情,枫林湖的月逐流霞,国安寺的佛法梵音一起啊被称为京城四大盛景。”
“如今是入了秋,过了花期,不便带你去看了,等来年我再带你来。”
来年。
容桓随口这么一说,说的这么自然顺口,也许连他自己都还尚未意识到自己说了到底什么,于是便许下了又一年。
未迟忍不住偏头去看那个还兴致勃勃,兴奋得像个孩子的男人,心中先满是复杂,又隐隐冒出些高兴,最后却忽然又有些想叹息。
这样的一个人其实是不太适合当一个王的,可他偏偏是了。除非他心机深沉到到现在也只是伪装,否则那就太难过了。
“……当年我还小时,每日每夜都向往着繁华热闹的这禁城之外,可那时我还小,尚未封王,无法自由出入,而且总不能和父皇说我想出去玩吧。所以我啊就常与父皇说我要出宫看哥哥们,于是大多数都是被恩准了的。尤其在皇兄……”
戛然而止,刚刚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容桓突然闭了嘴。
皇兄。
其实,容桓不止又一个皇兄,可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而且现在他确实也只剩下一个皇兄了,其他人早死在五六年前那场斗争里了。
“走吧,到前面去看看。”最后他神色疏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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