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祸水,早已经辱了他孤竹的门风,如今又惹得叶重琅执迷不悟,做出这等强抢人妻之事,想必要不了多久,世家之间便会传遍他孤竹私事是何等的不堪。
他应该现在就杀了她,免得日后难以收场,孤竹不能因这样一个女子便声名狼藉,内乱崩塌。
可偏偏那番话……为什么?遇见这样一个女子,难道说是他叶代依的报应来了?一句话仿佛掀开二十多年的旧事,难道这就是冥冥中报应,让他余生心中不宁?
不行,若说报应,那也是他叶代依一人的,何以连累叶重琅?何以连累整个孤竹?
叶代依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眼看着外面天色蒙蒙亮,他睡不下也坐不住,辗转纠结,他还是走到了苏雅倩的门外,迟疑许久,轻轻敲响了门。
他一定要决断此事,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她嫁给叶重琅,而如果说两人皆执迷不悟,他唯有……
然而,等了半晌,房内没有半点儿动静,叶代依凝息静听,才发现房中没有呼吸声,猛的推门而入,窗户大开,床榻上哪里有人?
未及多想,他转而走到叶重琅的房门前,里面只有一人的声息,推门而入,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孤竹服饰的弟子,却……不是叶重琅。
“倬云?”叶代依几步走到床边,挥手解了叶倬云身上的穴道禁制。
叶倬云猛的睁开眼,慌张翻身下床,跪在了叶代依面前道:“宗主,弟子无能,弟子本是照料重琅的伤势,却不想只一转身……”
后面的话,连叶倬云自己都难以相信。叶重琅不仅仅是孤竹的惊才,德行修为受众弟子瞻仰,就单单举手投足的姿态,也是孤竹弟子的标榜,可就在他转身背对的时候,叶重琅竟然从背后袭击将他打昏。背后黑手……这……这真的是叶重琅吗?
叶代依气得面色铁青,叶重琅逃了,苏雅倩也不见了,“他走了多久了?”
叶倬云深深低头,愧疚道:“已经……半个多时辰了。”
已经半个多时辰了,这四面八方又临着水路,去哪里追?
“此事莫要声张,你们且先遵照昨日安排,分赴各地去通报魔将青邺现世的消息。你去扶风,我稍后传信门中,会指派弟子去各地寻他,待寻到了,会通知他去扶风与你汇合。你且记住,重琅有重伤在身,必然不是你的对手,一旦见到他,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他给我打断了腿带回孤竹!”
“弟子遵命!”
叶代依停了半晌,眉心忽然浮上一抹狠烈,“若再见到那名女子,杀!”
“……是。”
…………
其实,凤起根本不知道小狐狸到底是谁,纯粹使诈罢了,她还没通天到对妖界的每一只狐狸都耳熟能详。
她甚至看不出来小狐狸是什么修为境界,究竟是重伤暂时不能化人形,还是根本没修到化人形的地步仅有灵识,她一概不知。
更何况,红毛狐狸在妖界并不是什么稀有品种,从血统上讲就与尊贵无缘。妖界虽奉狐为尊,但俗话说得好,帝王也有几门穷亲戚,狐族中三六九等,白为首,银为尊,黑为贵,就连青狐也小有地位,可红狐若强攀血脉之源,也就是妖尊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
更有甚者,凤起还知道,红狐修炼多出壁狐,那种以色&诱之食人精气的门道在人间会被人们喊打喊杀,在妖界的地位也是低到阴沟里去了。
而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叶重琅强扭的路也必定不好走,他说要去南湘湖,可从浔阳一路回返孤竹乃是逆水路,叶重琅灵力损了大半,又身受重伤,实在无法逆水驱舟。
别看掳人的时候潇洒利索,待掳到手了,叶重琅就成了拖油瓶,他只能在崎岖无路的时候才勉强御剑带凤起一会儿,其他时间全靠步行。
凤起一手抱着小狐狸,另一手抱……不,扶着叶重琅,颇觉这俩拖油瓶一个比一个麻烦。
小狐狸还好说,奄奄一息被她抱着,偶尔呻&吟哀嚎一声,用鼻子蹭蹭她的衣袖,讨讨可怜,仅此而已。
可是叶重琅,走不动了。
他一直艰难用剑支撑着向前走,碎魂鞭有道鞭痕末梢恰好落在了右手,如今皮开肉绽血已经淌满了手背。一步踩空,惊情落地,叶重琅终于手一撑跪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如今这荒山野岭,浔阳鱼米之乡,不临水的地方就渺无人烟,叶重琅确定掳走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明智之举?
凤起有点儿愁,骚年,你确定不是来掳我出来同归于尽的?
“要不然……我先去前面看看有没有落脚的地方,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
叶重琅转而握住了凤起的手腕,轻轻摇头,喘息倍显艰难。
他果然察觉到了她要开溜的心思?
“那就休息会儿吧。”凤起暗暗叹了口气,歪身在一边坐下,想了想又站起来,摘下叶重琅背上的琴,坐在了他身后,“你靠着我吧。”
叶重琅没客气,轻轻靠在她背后,那粗重发颤的痛喘时缓时浅,听得人莫名肠子纠结,凤起曾经问过叶代依,三道碎魂鞭打身上是什么感觉,叶代依说……生不如死,那他就没想过打在叶重琅身上是什么感觉?
凤起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也不是办法,叶重琅一身冷汗早就把衣袍湿透了,如今也把她后背染得一片湿凉,若没有个落脚的地方,眼看着清晨寒露最是浓重,荒山野岭的,她俩就算冻不死也都得落得一身伤寒。
她悄悄看向自己的手,虽不能切金断玉,但是她敢玩得这么开,终究是有点儿压箱底的本事,这一掌拍死叶重琅的可能性有多大?
先砍脖颈,他脖子毕竟有伤,再拍胸口,那里更有两道交叠的鞭伤,然后她再……
而就在这时,忽然,寂静的荒山野岭,天边传来了疾飞掠空的声音,正冲他们这边来。
凤起默默收回手,揉了揉小狐狸的毛,不管来人是敌是友,是杀是救,终归是不劳她动手了。
那御空的速度极快,显然修为极高,她随即一抬头,只见扶摇半空之上缓缓下来的人如神祗降世,紫衣翩翩玉带修身,腰间别着一杆玉白洞箫,半束长发墨黑如绸,端的是一派尊贵无双,傲然于世,眉眼却冷得如覆冰利刃,满满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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