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明目张胆骂太守捕快兵卒,若弄得当官的火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那就真个走不了啦。
有用么,没用,你就是沸反盈天,怨气冲天,查,还得那么查,这叫松进严出,当官的自有当官的道道,小老百姓懂啥,纯粹是瞎叫唤。
队伍起先有些慢,一会儿,就顺起来了,队伍在缓慢蠕动,只要动就好,动,就有盼头,只怕不动,不管你动不动,日影却不等人,按自己的脚步在移动,若队伍动得比日影慢,等到天一黑,城门一关,今儿排了一整天的队,脚骨发酸,脚底板痛,白白受罪,又出不了城,要明天趁早再来排除,那就亏大啦。
第二天接着排除的人,又不是没有过,这么排下去,啥都耽误了。
听说,杭州城的十个城门,队伍排得都差不多长,清波门还算好的,唯独北面的武林门、艮山门队伍排得最长,听说,柳三哥出城,最想去的地方是南京,从武林门、艮山门去南京近一些,大约是他去南京的首选。
水道动用各方力量,穷追不舍,逼得柳三哥仓惶逃窜,听说,他气坏了,想再去南京水道老巢作个大案,出出气,解解恨。因此,那两个城门查得特别严,队伍拉得尤其长。
清波门出城盘查是两个一拨,同时进行。
遇上出城妇人士女,便快一些,女捕快将其带入一旁帐篷,脱下衣裤,验明正身,即刻放行;若碰到男子,脸上毛发盛的,二话不说,先洗脸扯胡须再说,若皱纹胡须都是真的,再放人走路;最麻烦的是二十来岁、身材颀长,嘴上无毛的年轻男子,如若跟柳三哥的画像有些须相似,那盘查起来,叫个慢,那个问呀,打破沙锅问到底,问得萝卜不生根,问得你不知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问到最后,问者与被问者俱各头昏脑胀,前言不答后语,不知问到了哪里,绕来绕去,到了实在问不出花头了,毛估估像个好人,便放人,若毛估估有些可疑,便捆起来,关进帐篷,等候发落,慢就慢在这种人身上。
清波门城楼长官曲大兴,是个络腮胡子,是个较真的人,他端张椅子,在一旁坐镇,身前摆一张桌子,泡一壶茶,渴了喝两口,眼睛盯着被盘查者,不敢稍有差池。
连日来,他寸步不离守在城楼下督查,这个城楼长官是自己在边关沙场一刀一枪挣来的,可不能捅娄子整丢了。
余太守说了,杀人逃犯柳三哥就在杭州城内,若城关长官玩忽职守,让柳三哥逃出了杭州城,必将一查到底,严惩不贷。反之,若能将柳三哥缉拿归案,则将升官重奖。
升官重奖,曲大兴真没那个想头,不过,若出个意外,还真出不起呀。轻则,头上这顶乌纱帽摘了,抄没家产,返乡务农,重则,脖子上这颗大好头颅就得搬家,差子出在哪儿,老子不管,决不能出在清波门,所以,他天天守在城下,遇到可疑人员,就自己亲自盘问,免得让柳三哥跑了。
哎,有时,越是不想发生的事,偏偏越是要发生。
七时正,轮到了一对要出城查验的人,一眼看去,就知他俩不是一路人,一个是胖婆儿,胳膊上拐一只竹篮,一个是驼背和尚,肩上斜挎着只瘪瘪的褪色的蓝布包袱,那个驼背和尚。就是易容后的柳三哥。
柳三哥也真是的,易容就易容嘛,何必将自己易容成一个嘴歪眼斜,奇丑无比的驼背呢,看着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胖婆儿被女捕快带入帐篷查验,过了一会儿,出来放行了。
捕快士兵对柳三哥盘查的时间也不长,在一旁城墙上贴着四张柳三哥的画像:一张是柳三哥最爱扮的落魄书生模样,还有两张是柳三哥常扮的江湖郎中或算命先生画像,都蓄有美髯,神采飘逸,第四张是根据柳三哥真人相貌画的头像,清秀英俊,面白无须。
这四张画像贴得各到各处都是,驿站、码头、城关、客栈,巷头街尾,就连茅坑旁的矮墙上贴得多有,大约第四张画像画得太传神了,常惹得妇人士女,驻足呆看,想入非非,挪不动腿脚了。
因此,这四张画像对杭州人来说,早已稔熟于胸,妇孺皆知。不过,柳三哥说是说在城里,却至今,杳无音信,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捕快面对着这个驼背和尚,也不用对四张画像了,怎么看,这个丑和尚也跟柳三哥对不上号,只是应景问了几个问题,既无胡须可扯,也不用热水洗脸,那光溜溜的脸上,也洗不出啥名堂来,对着面目可憎的歪嘴斜眼和尚,挥挥手道:“走吧走吧。”
意思是,老子忙得头头转了,你来凑啥热闹呀。
驼背和尚道声谢,向城外走了三步,突地,清波门守城长官曲大兴,一声暴喝:“回来。”
放行的胖婆儿走在前头,驼背和尚走在后头,俩人转身,齐道:“长官,叫我么?”
曲大兴道:“和尚,回来!”
两个兵卒即刻上前,一边一个,夹着和尚,拖到曲大兴跟前,将他摁跪在茶桌旁。
胖婆儿手拍胸脯,转身走了,边走边哆哝:“喔哟喂,还好不是我,吓得心别别乱跳,也没有介凶的呀,像吃生米饭一样,吃相太难看,这种人,少见少有,从来没碰到过。”
驼背和尚柳三哥,低头跪在曲大兴茶桌前,好好一个人,怎么变成了这副吃相?
昨晚,柳三哥的易容术另辟蹊径,以前,他易容,虽角色各异,年龄有别,却均往美处易,怎么好看,怎么易,如落魄书生、江湖郎中、算命先生,皆是江湖中走背运的人,身世坎坷,愤世嫉俗者流,却偏偏易得风度翩翩,飘飘欲仙,看了让人心情舒坦。
这回易容,他易反了,挖空心思,剑走偏锋,怎么难看,怎么来。他请黑炭将头发剃了个精光,还现教现学,让黑炭在自己头上用艾火点了六个香疤,脸皮本就光溜溜的,不假任何修饰,他嘻嘻一笑,嘴一歪,眼一斜,扮个鬼脸,出指在面颊“牵正”穴上,点了一指,立时面部牵转,扭曲僵硬,嘴歪眼斜,面容大变,这张脸,整个儿变了样,其貌怪异,丑不可言,丑和尚没有胡须头发,光溜溜的脑壳颜面,无可遮掩,一览无余,面相奇丑无比,歪嘴斜眼,怪模怪样,看一眼,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看两眼隔夜饭要吐出来,看三眼弄不好要昏倒。
我草,那歪嘴角,还一颤一颤的牵动呢,歪就歪呗,颤它干啥,至于驼背,他手伸到背脊,只点了两指,便成了个头朝地,背朝天的驼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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