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有头,债有主。
其实,紧盯着柳仁宽谋杀案,对作案者恨得牙痒痒的,不是只有柳三哥一个人,止少,还有一个人呢,这个人,就是当年与死亡判官宫小路签约的,那个叫左奔的人。
左奔的长相平常,中等偏瘦身材,瘦脸,额头上有两道深深的抬头纹,面色黑红,还长着几粒青春痘,唯独浓眉下的那双眼睛,却与众不同,双眼皮,黑亮有神。
他第一次出现在琉璃厂宝林字画店时,正当暮春,身着宝蓝绫罗团花长衫,腰束玉带,下着暗绛色缎裤,脚登一双做功考究的棕色鹿皮软靴,脖子上挂着条粗硕的,三两来重的金项链,左手中指戴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右腕上戴着条沉甸甸的金手链,整个儿的金光灿烂,珠光宝气。
化名陆甘泉的宫小路,是字画铺的老板,见来了这么位客户,有些拿捏不准了,首先,这小子的年龄难以确定,从他脸上的青春痘来看嘛,好象也就是二十上下;不过从他的肤色与额头上的抬头纹来看嘛,说他有三十来岁也不为过;其次,这小子象是行伍出身,瘦是瘦点,却神气实足,腰杆笔挺,行动敏捷,富家子弟绝对不是,活脱脱是个暴发户。
好生意来了。
陆甘泉迎了上去,深深一揖,道:“欢迎光临敝号,客官想买啥?”
左奔冲他咧嘴一笑,道:“看看。”
“客官喜欢字画?”
“盖了新房,总得买两幅值钱的字画,装装门面吧,掌柜的,你可不能用赝品糊弄我呀。”
陆甘泉忙道:“岂敢,岂敢,生意人讲究诚信二字,要是以假充真,就退一罚十,绝不含糊。”
左奔笑笑道:“好,我看看再说。”
于是,宫小路就陪着左奔在店堂里浏览起来,宫小路介绍着字画,左奔突然插问:“掌柜的贵姓?”
宫小路道:“敝姓陆,名甘泉。”
左奔朝他诡谲一笑,道:“是嘛?”
宫小路问:“客官怎么称呼?”
左奔道:“我叫左奔。”
宫小路道:“左老板年轻有为啊。”
左奔笑道:“哪里哪里,见笑见笑。”
他微一侧身,用身体挡住店里两个小店伙的视线,左手捏拳,竖起大拇指,右手作刀,在大拇指上一抹,道:“陆掌柜这边的生意才好呀,跟掌柜的没法比,一比,我就成了小儿科啦。”又附耳在宫小路耳边,低声道:“你是‘死亡判官宫小路’吧,哈哈,好一个陆掌柜啊。”
左奔的双眼,灼灼有神,似是看透了宫小路内心的角角落落。
宫小路陡然一惊,旋即一喜,这才恍然,左奔是来洽谈暗杀事宜的。他朗声道:“这样吧,敝号内室有几件镇店之宝,进内室看看如何?”
左奔道:“好呀,陆掌柜,何不早说呀,你当我买不起吗,真是的。”
宫小路道:“哪里哪里,左老板千万不要误会喽。”
于是,暗杀柳尚书的这桩血腥买卖,就这么开场了……
经过数次商谈,几番讨价还价,最终商定:暗杀柳尚书全家的时间,定在大明万历戊戌年秋,暗杀金额五十万两白银,预付二十五万,事成之后,十天内,再交付尾款二十五万,要求全用汇通钱庄见票付银的银票。
戊戌年夏末,七杀手赶到京城,准备动手谋杀柳仁宽一家子,左奔就跟他们保持着密切联系,秋初,柳尚书辞官返乡途中,七杀手尾随在后,伺机击杀,左奔便赶着马车,象是个跑单帮的,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七杀手住在甲客栈,他就住在附近的乙客栈,平时不通往来,也不打招呼,当七杀手将柳仁宽一家子料理干净后,立即暗中派人通知他,谋杀成功,地点在昱岭关南,左奔立马赶去现场,核实了死亡对象与人数,十天后,在北京,将尾款二十五万汇通钱庄的银票,交付给了死亡判官宫小路。
左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柳仁宽谋杀案,从筹办调度银票开始,到暗杀成功交付尾款,前后整整花了两年时间,全是管统丁单线密授,他暗中奔波经办,东奔西跑,紧闭双唇,除了向大哥管统丁汇报外,不能对任何人透露一个字,如今,总算把事情办完了,据管统丁说,被杀的柳尚书是个里通鞑靼的卖国贼,罪恶滔天,死有余辜。
左奔总觉得有点儿问题,就算柳尚书是个里通外国的卖国贼,杀了他就是了,何必要将他全家十一口,尽皆屠戮呢!莫非,他全家男女老少,全都是卖国贼?!
看着管统丁绷得铁青的脸,他没敢将心里想的说出来,对这位大哥,左奔向来是又怕又敬,从来不敢在大哥面前说一个“不”字。
记得管统丁也曾铁青着脸,对他道:“办这种事,第一,不要问为什么,记住,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第二,要保密。否则,等着你的就是‘死’,这是军中铁的纪律。”
对违反军规死得血淋淋的人,他见得多了,没人见了会不犯怵。
好在管统丁答应过他,等事情办成后,会给他一张价值三万两白银的银票,管统丁的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对不含糊。
发财是左奔一生的追求,他对冥冥之中的父亲道;爹呀,这一天总算要来了,可惜,你不在了。
拿到银票,他准备不干了,回吕梁去。
眼看过些天就能拿到银票了,不知怎么搞的,左奔发觉,竟连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如今,他才明白,并非所有的银钱都能使人快乐的,有时,快乐也并不等于银钱。
第二天,妻妹从通州乡下来京,看望姐姐,晚饭后,左奔心烦,独自去戏院看戏,他喜欢京剧,也能哼几句,只要心绪烦恶,就去看戏解闷。戏散场了,却下起了雨,就近找了个客栈,歇息了,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就是他在客栈住宿的那晚,深夜,他的家,万寿桥胡同四十九号,突发大火,将四合院,烧了个活脱精光,院内共烧死了四个人,其中一个,是他怀孕了七个月的妻子,一个是妻妹,另两个是上了点年纪的佣人夫妇。
人们都以为四十九号的人死光光了,他当然也已葬身火海,烧得只剩了一副乌黑的骸骨,四具骸骨,不辨男女,连骨骼都散架了,令人惨不忍睹。
据胡同的住户说,那晚的火起得太蹊跷了,一霎间,四面起火,火头飞快窜上了房顶,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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