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郎七赶着马车又进了月宫客栈,马车在春桃楼前停下,从车内跳下一个衣冠鲜亮的年轻人来,他是陈德富,接着下来的是绍兴师爷、瘦猴,陈德富忙上去掺扶。三人上了二楼,进了小桃的房间。
小桃在窗口绣花,放下针线,微微一笑,向三人福了一福,又继续坐下绣花,看来,她脸庞瘦了一些,更显得柔弱娇嫩、楚楚可怜。
三人落座,丫环上茶后,不必吩咐,退了出去。绍兴师爷向瘦猴丢个眼色,瘦猴即刻起身,走到门口站岗,随手把房门关了。
绍兴师爷道:“听说姑娘想通了,我很高兴。愿姑娘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三十万两白银的悬赏能唾手而得,从此,跳出月宫客栈,荣华富贵的过一辈子。”
小桃道:“如果成功了,三十万两白银我一个子儿也不要,陈家任何人都不准碰这银子。”
陈德富道:“那给谁呢?”
小桃道:“捐给京城最有名的做慈善的机构,仁爱堂。”
她放下针线,打开箱子,取出一个小包,递给陈德富道:“这是我积下来的金银珠宝,大约价值一千五百两银子。哥,你收下吧。”
陈德富捧着小包,道:“妹妹,你留着,我不能收。”
小桃道:“我留着没用了,干完这事后,我准备回苏州,去天平山的紫云庵削发为尼了。”
陈德富道:“妹妹!”
小桃道:“哥,我主意已定,不必多说了。哥,你也该回苏州去了,北京水深,一个不小心,便得罪达官贵人了,不是你呆的地方,走吧。”
陈德富道:“好,妹妹,我们一起回苏州。”
小桃道:“那敢情好。如若有个三长两短,哥,你把我的骸骨带回苏州去,把我埋在天平山向阳的山坡上,在那儿,我能望见老家,望见父母,望见家人。记住,别忘啦。”
陈德富汪然出涕,道:“不会的,妹妹,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其实,他明白,这种可能不能说没有,若是丁飘蓬一旦察觉,安有命在。
小桃对绍兴师爷道:“如若我侥幸活着,离开月宫客栈的事,要麻烦大人了,该不用花赎身费了吧。”
师爷道:“不用不用,一切包在我身上。”
小桃道:“如果成功了,刑部一定要严守秘密,不可将我与我哥的名字泄漏出去,否则,陈家可就危险了。”
师爷道:“可以,绝口不提,严守机密。”
师爷又道:“姑娘,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小桃道:“够了,没了,真没了。”
师爷道:“姑娘既然说完了,那就要我来说了。”
小桃道:“大人请。”
师爷道:“若是丁飘蓬来了,姑娘要千万镇定,不可流露出丝毫慌张的神态。”
小桃道:“我尽力吧。”
师爷从怀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白色瓷瓶,走到小桃跟前,道:“姑娘收下,这个小瓷瓶内装的是世上最毒的毒药,号称天下第一毒药。据说,是百年前的长白老妖煎制而成,喝过这毒药的人,哪怕入口只有一滴,也必死无疑,此药无解,即便是长白老妖在世,也没有解药。百年来,大凡唇上沾过毒汁的人,竟无一人存活。”
小桃问:“毒药叫什么?”
师爷道:“销魂蚀骨散。”
小桃道:“是丸状的还是粉状的?”
师爷道:“透明粉状,入水即化,无色无嗅无味。它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点,足以毒死一头大象,五头牛。”
小桃道:“是砒霜?”
师爷道:“不是,听说是用海南箭毒木的毒汁、云南白唇竹叶青口中的毒液、所罗门群岛毒蜈蚣的毒腺及其它配料调制而成的,只要吃了一点点,便难逃一死,无可救药,就是大罗金仙也将束手无策。”
小桃问:“药店有卖吗?”
师爷道:“没有。是从黑市黑贩子那儿买来的,价值不菲啊。这一点儿粉末,居然要三千两纹银。正好是京城最好地段的一座宽绰的四合院的价格啊。”
小桃道:“难道刑部有时也在做做毒药生意?”
师爷道:“姑娘取笑了,刑部有时也不得不高价购买毒药,去对付那些弓箭对付不了的罪犯。”
小桃道:“这药不会是假的吧?”
师爷道:“已经试过了。”
小桃讶异道:“毒药也能试?是用狗试吧,可怜狗儿了,罪过罪过。”
师爷道:“不,用人试。”
小桃吓了一跳,道:“用人?真的?那不成了杀人犯啦!”
师爷道:“不,是用囚在狱中的杀人狂来试的。杀人狂绰号‘野兽’,身材魁梧,长得象黑熊一样健壮,是北京东门一个杀猪的屠夫。此人生性暴虐,灭绝人性,因与邻居几句话不合,凶相毕露,竟操起杀猪刀,将邻居一家老少七口,尽皆屠戮,证据确凿,罪恶累累,已判死刑,待秋后宰决。我们就是用‘野兽’来试的,只用牙签挑了些许,放进他用餐的汤中,‘野兽’只喝了两口,便即刻倒地,两腿一蹬,死啦。‘野兽’是死有余辜,姑娘不必感伤。”
小桃道:“噢,原来如此。”
她小心翼翼地将白瓷瓶揣入怀中。
师爷道:“姑娘收好了,千万小心,自己杯里,可不能撒进一丁点儿毒粉。”
小桃一笑,道:“谢谢大人关照,小桃还不想死呢。”
师爷对陈德富道:“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该走了。”
陈德富点点头,又关照道:“妹妹,千万小心,干完这事后,咱们回家。”
小桃微微一笑,道:“我想好了,哥,放心吧。”
***
深夜,漆黑漆黑,星光,似有若无。这样的夜,对丁飘蓬来说是最安全的。他的双眼十分犀利,在夜色中,也能分辩事物,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他如一片树叶,如一缕清风,穿房越脊,飘进了月宫客栈。
他飞掠到睡莲楼二楼的房檐下,双手抓着椽子,脚尖勾在椽子的缝隙里,脊背几乎是贴在房檐的椽子上,侧耳倾听窗户内的动静。窗户虚掩着,开了一条缝,那条缝内,肯定有双贼勾勾的眼睛,紧盯着春桃楼的门户,房内悄无声息,象是没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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