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午时一场雪洋洋洒洒降临至长安城,落在雕花灯笼、雪纺船坊与河灯石桥之上,屋檐凹陷处逐渐清晰可见的一层积雪。雪花自天飘扬而下方沾俗世便化为冰水,石铺路面积水湿滑,纵然裹着大氅棉袍,湿寒之气从裤脚衣摆渗进肌理而后深入骨髓。
韩烨裹着貂绸衣袍卧在书房躺椅,一手举着真迹手记高过眉眼,窗户大开,暖炉燃香,脚边还放着火盆烤炭,相思立在他身侧手里端着糕点垂眸不语。韩子澄倒也说到做到,不顾韩老夫人的劝解,这都半个月了,还不让韩烨出院子半步,韩烨倒悠闲乐在其中,大大方方闭门谢客,也正好不用顾忌什么请安礼数。
而韩子澄眼中的那群不明之人,倒是刚巧赶上与苏昱的这一场计谋。
韩烨倒毫不吝惜几乎倾巢出动,只留下几个心腹,以及从煌城残喘了半条命回来报信的何为。他蓦地将手头的书一扔,朝相思摆摆手,相思欠身只将糕点放在桌上,躬身退出去并带上房门。
“逮着那人了?”屋内并无旁人,韩烨起身坐直,状似不经意一问。
窗外有极微的响动,而后便有人影翻身进来,其身着玄衣,戴着个半张恶鬼面具,遮挡真容,落地往左侧一跨,便将身形匿于窗后,“那人狡猾,见何为入府便逃之夭夭,属下只能确定是个女子。”
韩烨冷笑一声,转口又问,“那可有查出,圣乐坊与朝中何人有来往?”
“属下无能,”李洪达垂眸,紧握剑柄,“什么也查不出来,倘若不是毫无干系,便是隐藏得太深。”
圣乐坊八年前便现世,究竟杀了多少人恐怕难以估量,但其真正用意不过是那送出去的几封夺命贴,余下前仆后继丧命的,不过是撞到了别人的刀口。譬如眼下,为全他的命,而派遣的江湖门生。
韩烨倒不是个惜命的,只是动土动到他头上,至少也得说个缘由吧。他深吸气,若与官宦朝廷无关,倒可放心这些年他背地里做的事情还无人得知,只是若如此,这圣乐坊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韩烨朝后一仰躺回去,既然查不出来,便干脆不想了,转口问道,“之前让你做的事可善后好了?”
李洪达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十日前命他暗中挑唆吏部侍郎与韩三少爷交恶一事,忙道,“四少爷与吏部侍郎其青睐寻烟巷圣乐坊的胧月姑娘,六日前正巧二人撞上一同去,属下便提前收买老鸨,将两人安排邻座,胧月姑娘伺候四少爷。而后教人特地在跟前将前些日子因血色帖子、二少爷前去教训威慑之事添油加醋,吏部侍郎冷嘲几句,四少爷亦是挺不顺耳,二人便闹起来。”
“想来消息压得极死,我倒半点没听闻,”韩烨被禁足,院子又远,下人自然也不敢乱嚼舌根让他听见,韩烨心中嗤笑,大哥野心过甚,韩家如今在朝中已算是一家独大,面上几乎无人敢忤逆,倒教大哥蒙蔽了双眼,越发膨胀自得,竟将主意又打到吏部头上,须知吏部尚书,可不是个能招揽的角色。也多亏了吏部侍郎是尚书之子,这一相恶起来,尚书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而大哥自然也只能暂且放下吏部,“闹得如何?”
李洪达嘴角几不可察抬起些弧度,“吏部侍郎多少顾忌韩家,嘴上一时逞能,却也不敢真对四少爷动真格,反倒是四少爷恼羞成怒,将侍郎砸了个重伤,如今还躺在府中,不知情况如何。”
韩烨轻笑,垂眸准备休息,“既如此,余下的便不必管了。”
却在此时,门外一声细小闷响,韩烨还未察觉,却惊动了屋内的李洪达,他将佩剑提起来,行至韩烨书桌前,嘴角下压,颇为警惕。
韩烨自也是谨慎起来,复站起来试探道,“相思?”
屋外无人应答,却见从李洪达进屋的窗户外,自屋檐倒挂进个人,白袍裹身,罩住了半个头。她手里握着一把不同寻常的长刀,其上刻着诡异的图腾文字,以及刀锋划过所留下的艳红之气。
李洪达反应极快,瞥过长刀的双眸仅一闪惊讶,便拔剑挡在白袍人面前,二人交锋之时,自书房正门另一白袍人破门而入,却只持着青铜弯刀,径直往李洪达而去,丝毫未管韩烨。
反倒是开始的白袍人逐渐脱身出来,欲对付韩烨,“少爷小心!”
韩烨从李洪达身后绕向正门,只见相思和几名丫鬟歪斜靠在门口,而院内侍卫竟无人察觉,直到眼下屋内响动过大,这才聚过来。他嗤声,就要跨门出去,自屋侧竟又冒出一白袍人,一刀直砍进房门另一侧,阻挡他的去路。
韩烨并不习武,手上连防身的东西也没有,便只能退回房内,在李洪达与两名白袍人斡旋之际,寻机往对面的窗户去。谁料他不过刚靠近,屋外竟仍有白袍人,却并无进屋的意图,只守在门外,并妨碍闻声而来的侍卫。
纵是韩烨没经过这般混乱刀戟的场景,也明了她们这是为将他困于房内。
韩烨侧头,见原本与李洪达交手的持艳红长刀白袍人顺利抽身,直抵韩烨胸膛,韩烨眼疾手快,从脚边搬起一膝高的盆栽扔过去。白袍人仅仅脚下一滑,便躲过,李洪达闻得声音,生生受了他身侧白袍人刺向肩头的一刀,扭身几乎倾倒,费力一刀横过白袍人的脖颈,忙转身才及时接住艳红长刀的刃口。
韩烨已退至书架,长刀劈在他脸侧的桁架,李洪达虽双手使出全力,却还是削去了韩烨几根发丝。
房内已是危急存亡,可屋外竟被白袍人防守得极死,护卫寻不得半点突破口。李洪达心下也明了形势,只能守在韩烨身侧防守强撑。
韩烨却忽而冷静下来,他没了平日的纨绔慵懒,嘴角略微一抖,眼眸尽是戾气,趁着双方僵持,便冷声道,“你们是圣乐坊之人?”
艳红长刀从木架上抬起,白袍人侧身后退半步,复转身借力又横划去,好似并未闻的韩烨的问题。
李洪达急忙将韩烨拉到身后,寒剑竖立身前,却没想到这一刀力道极大,将他的剑折断,衣衫破裂,腰腹拉开一道不浅的血口。而此时又从屋外支援来另一名白袍人,趁机砍向脚下踉跄的李洪达,后者只能用断剑斜向接住。
可便在这时,艳红长刀已转向刺进韩烨胸口。
殷红的血色顺着刀刃喷出,几丝血沫好似与刀气交织,涌上韩烨面颊,他两手握住刀刃,掌心割裂,可血肉之躯却怎可能抵挡得住兵刃的锋利,他沉声一咳,吐出一口炽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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