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爱慕过的那个少年。哦,不。是那个如天神下凡般英气迫人的女子。她手中挥舞的薛家枪挑破了埋在尘埃与时光中的秘密,也挑起了薛锦烟的仇恨和勇气。她想起了慈宁宫那晚的画面。穆澜,受了重伤的穆澜被东厂抓走了。她不能这样死,她要救穆澜。要想办法报仇!
谭弈扶起她的脸,看到她眼中渐渐有了神采。他微微笑着,仿佛看到花开。
“你现在不用信我。且看着吧。”他端起了药碗。
她机械地喝完药,一粒糖塞进了她嘴里。苦涩的嘴里顿时生出了丝丝甜意。她望着他,嘶哑地说道:“你不怕我告诉谭诚?”
谭弈拿出一方绢帕轻拭去她嘴角的药渍:“死无所惧。”
他的世界已经完全崩塌。他唯一的心愿就是与她见上最后一面。他已无惧生死。
生恩不如养恩。谭诚的教养给他的一切如同烙印深刻在他的生命中。谭诚能留她性命都是为了他。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养育之恩难以回报。他无路可走。
谭弈站起了身,轻声说道:“如果我不是谭诚的义子。锦烟,你可会给我一个机会,去试着喜欢我?”
薛锦烟不知所措。这样的谭弈她太陌生。
最后他将绢帕塞进她手中,合拢了她的手,声音如风:“锦烟,圣意难测,你多保重。”
他缓缓后退,最后给了她一个璀璨之极的笑容。这笑容让他英气勃发,丰神俊朗。她没来由想起京中流行的那句话:“羞杀卫阶解元郎。”
他离开时,有风吹进来,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层层帷帐包围中的寝宫幽暗如夜。薛锦烟低头看手中的绢帕——如果不是指间的触觉,她会以为自己做了个荒诞的梦。
绢帕上画着囚禁穆澜的地图与守卫分布。被她找机会交给了林一川曾经的小厮雁行,今天的锦衣卫千户莫琴。他是她唯一能相信的人。
她能下床之后就常去找皇帝。从小在宫中长大,薛锦烟仍然看不透无涯眼神深处的情绪。仿佛没有慈宁宫那一晚,仿佛他并不知晓是自己的母族策划杀死她的双亲。无涯仍然待她如同亲生妹子一般。是对她愧疚吗?薛锦烟顾不得去分辨皇帝的真实心意。为了救穆澜,她不顾一切地从御书房盗走了空白圣旨。
莫琴的温暖笑容让她镇定,她全然信任着他。照着他所拟的计划行事。她不曾将谭弈的话告诉任何人。她害怕是圈套,她不敢相信。
穆澜行刑那天,她假奉圣旨令镇国将军率领亲卫到什刹海抓走了许德昭。混乱之中,她亲眼看见谭弈一刀刺向谭诚。
那一刻,她想起了谭弈在她耳边的话。他真的做到了。
谭诚带人离开。太后被护送回宫。
纷乱离场的人群里,只有她拼命挤向什刹海边那座高大华丽的看台。
热闹如海水退潮。谭弈是滩涂上留下的小鱼,等待被阳光与干涸夺走最后一丝生命。
他的手断了,手腕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曲着。一把雁翎刀将他死死钉在木板上。薛锦烟奔过去。许是她的脸遮住了阳光,给了他最后的清凉,谭弈的眼神动了动。他看到了她,嘴里冒出的汩汩鲜血让他再无力说话。
薛锦烟将手放在了他脸上。看着他像是笑了笑,眼中的神采骤然消失。
是因为看到她,心满意足地死去。
……
香烛在坟前被风吹得摇曳。薛锦烟往火里扔着纸钱,喃喃低语:“阿弈,那间密室找着了。皇上拿到了谭诚许德昭结党营私的账本。谭诚死了。穆澜没事了。皇上并非对她无情,若无他默许,林一川也救不走他。皇上……林一川的小厮是锦衣卫呢,皇上怎会不知他的计划?哎,不说他们了。我记得你说过,小时侯你爹娘曾带你来此游玩。那是你最后一次和他们出游。我把你们都葬在这里。我想你会喜欢。”
纸钱烧完,她静静地看了会坟茔,悄悄地往山崖边睃了一眼。莫琴还站在那儿。薛锦烟咬了咬唇,低声又道:“皇上将我赐婚给了那个讨厌的家伙,是赏赐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细作。他从小厮一跃升为锦衣卫千户,皇上大概也认为给我找了个好归宿。没有杀我灭口,还给我找了个千户当丈夫,对得起我了。可是我却好生难过。既然你逼我吃药让我活过来,我便要活个顺心如意。我来看过你便也要从宫里逃走啦。我想去找林一川和穆澜。知恩图报,想必也会收留我。只是,阿弈,我离京后不知什么时侯再来看你了。你安息。”
站在崖边的莫琴深吸了口气。有些讨厌自己的耳力了。
她站起身,扭头往山坡上走。根本没有向莫琴打招呼的意思。反正他会自己跟着来……身体蓦然被扳转过去,撞得她鼻子发酸。没等她回过神,他已圈紧了她的腰。
“你要干什么?!”薛锦烟吓得直用双手推他。
“嘘!”他撮唇打断了她的话,“想让所有人知道下官正在轻薄殿下,不妨声音再大一点。”
让同行来的锦衣卫看到他抱着自己,不如让她死了算了!薛锦烟深吸口气,傲慢地说道:“你想说什么,本宫听着!”
他是她口中讨厌的家伙。连赐婚都想逃。他怎么就不想放手呢?莫琴慢条斯理地说道:“臣耳力不错。不想让殿下误会。所以想告诉公主殿下一件事。殿下病重的时侯,是臣不顾宫禁,每晚翻墙给殿下喂药。”
梦里隐在黑暗中的影子,强侵入口的舌与苦涩味道。不是谭弈是他?他说完时,薛锦烟分明看到他的喉节动了动。她倒吸一口凉气,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他脸上两只笑涡渐深:“对,就是殿下所想那般,以唇相辅,渡以药汤。”
啪!
薛锦烟满面通红,一耳光扇在了他脸上。
“那时在竹溪里,你不也是这样喂我喝水的?”莫琴没有躲开,淡然说道,“你当时救我一命。我如此照做也救你一命,哪点不对?”
哪点都不对!薛锦烟低吼:“你不让我走,知不知道被你拖着走路,我的脚底都磨出了水泡!”
莫琴继续说道:“所以那时我虽然重伤在身,还背着你走了几十里地,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你怎不记得?”
“是,所以你把我摔山坡下去了!差点没摔死我!”
“你也是摔在我身上,把我的伤口压得裂开,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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